哈尔滨理工大学论坛|23度空间

 找回密码
 快速注册
搜索
楼主: 阿呆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言情侦探] 《暗访十年,无数次死里逃生(告诉大家你所不知道的城市另一面)》

[复制链接]
106#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59:45 | 只看该作者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然后,推门进来了一个黑黑胖胖的女子,对我笑着,露出了一颗残缺的门牙。我向她点点头,她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毫无顾忌地打量着我,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这种眼光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一些久违的时光。那时候,北方农村的每个村口都会有一棵大槐树,每个村口的槐树下总会有一些聚集在一起做针线活的老太太,每当看到有陌生人走来,她们就会用这种毫无顾忌的眼光观察,她们记忆力惊人,过了很多天后,她们还能记得某一个陌生人的穿戴和容颜。

  我知道她看到我,以后肯定不会忘记我了。
  我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她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她应该是这家代孕公司的工作人员吧,但是又不像,她像一个刚刚从田间地头走回来,又奶完孩子的中年农妇,她坐在我的对面,像男人一样岔开双腿,让我感到难堪。
  她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愣住了:“什么怎么样?”

  她说:“给你生仔啊。”
  我一下子噎住了,难道,这个大大咧咧坐在我的对面,岔开双腿的“农妇”,就是照片中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古人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西方谚语也说: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但是,现在,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和我一起同床共寝,一起耳鬓厮磨,一起鱼水之乐的女子,她善解人意,她美丽温柔,她娇嫩欲滴;我也无数次地幻想过我们的孩子,他像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一样新鲜,他像阳光下绽放的花瓣一样美丽,他像花瓣上的露珠一样晶莹,然而,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会和这样的一个粗笨女人肌肤相亲,会和这样的一个愚蠢女人孕育后代,会让我的血液和这样一个女人的血液一起奔流在后代的血管里。

  用后来流行网络的一个词来说我当时的感觉:我晕,我狂晕!
  我有一种被强奸了的感觉。
  她看着我,坐在我的对面,粗大的十指交叉着,那上面还沾着番茄酱之类的滑腻腻的东西,我真不敢想象,这双孔武有力的大手,捧着我的孩子,会是一番什么景象,它一定会把我的孩子捏得姹紫嫣红。
  我不说话,看着窗外的远方,我有一种屈辱的感觉。又觉得很好笑。
  她看到我不说话,就问我:“是不是你看不上我?”
  她很诚实,诚实得让人难受。
  我说:“没有啊。”
  她说:“没有就好,我还担心你看不上我呢。”
  她不但丑陋,而且愚钝。真想不到,这样的人也好吃懒做,选择做代孕妈妈。就好像我不明白那个名叫什么什么的,放着好好的老公不爱,偏要找那个什么什么的,“做为男人,一定要熟悉电脑,从前有个人,不会修电脑……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她傻傻地笑着,脸上的肌肉块块饱绽,半截门牙熠熠闪光,这样的女人也许真的像代孕公司的工作人员说的,能够生育双胞胎,但是,她生育出来的双胞胎,估计和她是相似形。这样的双胞胎,不要也罢。
  我走了出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在她的面前,我感到深深的压抑,一个女人给予一个男人的压抑。
  那个漂亮的工作人员,以后我才知道她叫阿玉。阿玉问我:“怎么样?”

  我一声不吭,又走回到了那个私密的小房间里,我听见这个粗笨的女人问阿玉:“他要不要我?要吗?”
  我在小房间里坐着,想着此前会有多少男人像我一样坐在这个房间里,坐在这张椅子上,像在桑拿城里挑选即将交媾的妓女一样,挑选着这些代孕的女子,想着这些代孕女子曾经像走马灯一样,来到了这一间小房里,打开自己的隐秘,让人观看,让人挑选,我就感到很痛苦。这里是一个妓院,是一个自愿组合自愿媾合的妓院,而它却还要冠冕堂皇地顶着一个为别人着想为别人服务的帽子。一边在卖淫,一边在修建贞节牌坊。

  我又想着这些所谓的代孕妈妈,这应该是一群没有正常思维的女人。她们只有女人的结构和功能,却没有女人的思想的感觉,没有女人应该具有的温柔、善良、娇羞、纯洁、端庄、智慧、聪颖、婉约等等特征和责任心,她们是男人、女人之外的第三种人。
  就像当初暗访妓女一样,我此前想着妓女一定是一些为生活所迫的女子,后来才发现妓女都是邪恶的。此前我以为代孕妈妈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现在才知道代孕妈妈都是些脑残。
  脑残会遗传。你会让她代孕吗?你会让你的孩子像孕育他的这个女人一样脑残吗?
  我以为我见到的这个半截门牙的女人已经属于极品了,没想到接下来见到的这个更为极品。莫非代孕中心是天下极品女人培训基地?
107#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59:56 | 只看该作者
 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了敲门声,进来了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子。她又矮又瘦,发育不良,身上该凸起的地方没有凸起,该凹下的地方却又没有凹下,她就像一截包裹在布片里的木头。她的脸上布满雀斑,鼻子扁平,嘴唇凸起,这些都还不是最显著的。她脸上最引入注目的,是一双斗鸡眼。
  我的心中又掠过了刚才那句话:这样丑陋的女人,怎么还代孕?谁会找她代孕?
  她坐在我的对面,脸上带着娇羞,可我觉得那种娇羞是竭力装出来的。她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两边,好像竭力让两个膝盖合拢,好像她两腿之间的内裤是偷来的,害怕被我发现了。其实,说实在的,这样的女人,即使赤身裸体,我也没有任何“性”趣。
  我问:“你多大了?”
  她睁大一双斗鸡眼,似是而非地看着我,脸上是一副很惊讶的神情,她很认真地说:“哇塞,你怎么可以问女孩子的年龄呢?女孩子的年龄是不能随便打听的。”
  我靠!我在心中狠狠地骂着。我竭力忍受着心中的厌恶,我故意问:“你今年有40岁了吧?”
  她愠怒了:“哇塞,你怎么能把我猜想成这么老?你怎么能这样对女孩子说话?”

  我再靠!我又在心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你生过几个孩子?”我继续不怀好意地问。
  “哇塞,人家还是处女耶,你怎么能这样问一个女孩子呢?这样是很不礼貌的。”她站起来说,好像很生气。
  “你怎么会选择做代孕妈妈?”
  “哇塞,人家觉得好玩嘛。”她很无辜地说,歪着头,两条胳膊像翅膀一样上下扇动,在狭小的房间里转着圈,她的这种举动让我差点当场呕吐出来。癞蛤蟆把自己当成了飞翔天使,螳螂把自己当成了重型坦克,蚊子把自己当成了轰炸机。长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它还有可能是苍蝇。
  我压抑着不断涌上来的恶心,看着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掉落了一地鸡皮疙瘩,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女人,比我刚才见到的那个半截门牙的女人,还要极品。
  看到我不说话了,她居然转守为攻,她说:“你好好帅气耶。你会选择我吗?人家可好喜欢你啊。”

  刚起的一层鸡皮疙瘩,又掉落了。
  见到每个男人夸帅气,这应该是他们的职业用语,见到赵本山就说“你年轻英俊”,见到潘长江就说“你高大威猛”,见到范伟就说“你好苗条耶”。我就一平常男人,既不好看,也不难看,走在大街上很快就会被淹没,就像一滴水珠被大海淹没一样,我又怎么能谈得上“好好帅气耶”。她该不是在骂我吧?我呸!我呸呸呸!
  可是,看她脸上的天真表情,好像又不是在骂我,她也不会这样转着弯骂人,她的智商还没有发育到这种程度。接着,她又蹦出了一句:“有的人中看不中用,有的人中用不中看,就看你选择哪种?”
  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我一天之内就见到了两个有些人一生也无法见到的极品女人,我三生有幸。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样赤裸裸的话的女人,居然号称“人家还是处女耶”。
  让这样的女人代孕,简直是对自己身体的极不负责任,简直是对自己身体的侮辱。
  她看到我还没有说话,居然步步紧逼:“哇塞,你是不是害羞?男人还会害羞?”
  我像逃脱强奸一样地从那间小房子里逃出来,我逃到客厅里,大口喘气。一回头,我看到一个50多岁的肥猪一样赘肉累累的男人,正在和阿玉谈判。这样的男人,和这两个极品女人,应属绝配。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想,为什么代孕女人都如此形象丑陋,素质低下?其实道理很简单,长相漂亮素质上佳修养良好的女孩子,谁愿意代孕,谁愿意怀孕还要受到这么多的管束,谁愿意东躲西藏,而最后又要忍受骨肉分离?谁愿意为了区区几万元的“补偿”,肚子上留下一道永远也无法修复的疤痕?而以后找男朋友,永远都会留下“罪证”。代孕收费20万,代孕公司拿大头,代孕女人只能拿到很少的一部分。

  阿玉在忙着接待那个肥佬。一个穿着淡蓝色套裙的女子走过来,她和阿玉一样,性征明显,乳房张扬,她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问我:“先生,你满意吗?”
  我一言不发,摇摇头。
  她说:“请您留下您的联系方式,我们找到合适的对象,会通知您。”
  我没有手机,一个愿意拿出20万来代孕的号称老板的人,居然没有手机,这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我说:“我的手机号码只有生意上的朋友知道,不会对外公布的。你说吧,什么时候再让我过来,我就过来。”
  她走过去,和阿玉耳语几句,又走过来对我说:“先生,您后天过来,行吗?”

  我站起来,点点头。当时我没有想到,当我再次来到这里时,已经掉进了一个陷阱里。
108#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0:07 | 只看该作者
当天晚上,我又回到了文化馆,和张馆长在一起海聊。临近午夜的时候,张馆长说:“饿了,一起出去吃宵夜吧。”临出门的时候,张馆长顺手把一把弹簧秤放在了口袋里。这个50多岁的老人有着锱铢必较的习惯,毛主席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而经历过毛时代的张馆长,就最讲认真二字。据说他刚到文化馆的时候,有一次大家一起吃饭,觥筹交错,杯盏往来,突然发现他的座位空了,宴席结束的时候,他才风尘仆仆汗流浃背地赶来,问他去哪里了,他说:“刚才正吃饭,突然发现写的散文中有一个词语用错了,回去改了过来。”人家说:“多大个事情啊?值得你这样?”张馆长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说:“天大的事情啊,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如果变成铅字,会误人子弟,贻害终生啊。”那篇文章最后没有发表,也没有成为“千古事”。

  那天,我们一起来到了一家酒楼上,张馆长点了一斤沙虾,厨师称量好以后,就准备进厨房做。张馆长说:“且慢。”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弹簧秤,一称量,仅仅六两。张馆长拿着弹簧秤,像拿着一面金字招牌,他理直气壮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厨师说:“你的秤有问题。”张馆长说:“这个秤我用了十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有问题。”另外一名肥胖的厨师走过来了,他喊道:“你要吃就吃,不吃就滚,啰嗦什么?”张馆长气得脸色煞白,“你你你……”他抬起手指,气得说不出话来。我走过去,对肥胖的厨师说:“把你们老板叫过来。”那名像猪一样的厨师蛮横地抱着膀子:“我们老板岂是你能见的?”没办法,我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让他查看,他认真地看了看,还歪着头问我:“假的吧?现在的人可都喜欢冒充记者。”

  站馆长执意要求他们添加沙虾,他们依然认为张馆长的秤有问题,最后,张馆长和我只好离开了。走到酒店门口,那名胖胖的厨师威胁我说:“不准曝光我们酒店的事情,你要明白,能够开这么大的酒店,就一定有背景,你自己掂量掂量。”
  我冷笑一声说:“曝光之后,我打你电话,到时候你多买几份报纸。”我既然选择了这份职业,就不会害怕威胁,越是受到威胁,我越是要抗争到底。我在乞丐群落里,在血奴群落里,在贩卖黑枪的群落里,在黑恶势力群落里,几进几出,毫发无损,一个小县城的破酒楼居然也敢威胁我。笑话!
  我回到报社,连夜写稿。第二天,报纸上登载了这家酒楼存在短斤少两的问题,编辑将稿件做了处理,酒楼的名字没有写,只是写了江边的某酒楼,而江边有好几家酒楼。
  当天中午,我就接到了电话,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子气势汹汹地问:“稿件是你写的?”我回答:“是的。”“你采访我们老板了吗?”我回答:“你们不愿意让我见你们老板。”这个男子在电话中恶狠狠地说:“没有采访我们老板,就是编造事实,欺骗读者,给我市餐饮业抹黑。你等着瞧,有你好看的。”
  这家酒楼有什么背景?我想不明白。想打官司吗?这是我亲身经历的,并且还有张馆长亲身见证,而且,文章中并没有点名哪家酒楼,你怎么告我?我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无理取闹。这样的歪风邪气,这样的蛮不讲理,也许只会在这个小城市里发生。

  下午,副总找我,询问那篇稿子的事情,他告诉我说:“你报道的这家酒楼是一个副局长开的。他今天就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讨要说法。”
  我说:“莫名其妙,他要什么说法,他想怎么样?”
  副总说:“你把事情经过写出来,我们开编委会讨论。”
  我感到很可笑,就这么一点破事,还要开编委会讨论,这些编委们可能每天吃得太饱吃得太撑。我匆匆写下事情经过,不到一页纸,就交给了副总。
  我把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当一回事,没想到,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给我埋下了祸根。
  在这家县级报社里,做深度报道是无法满足正常生活的,我每做一次深度暗访,需要半个月以上,而稿费却又低得可怜,这家报纸的稿费是按照字数来计算的,不考虑稿件的质量。为了糊口,我不得不像他们一样,写一些大话空话套话,什么“取得了长足进步”,什么“再上新台阶”,什么“齐心协力,再造辉煌”。我知道这些“没屁硬挤”的文字没有多少人看,没有多少人喜欢,但是为了生活,我不得不写。

  我相信报社这一张张年轻的脸,每天编造这些千篇一律,却又要有微小差异的官样文章,一定很痛苦,这样的人只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果走出去,来到市场化的都市报里,他们只能饿死。但是,在这里,他们生活得红光满面,自得其乐。悲夫!
  我还想着我的代孕妈妈稿件,这才是真正的新闻,这才是弘扬正气,揭露丑恶的新闻。
  第三天,我又来到了代孕公司,这次,接待我的是阿玉。
  阿玉说:“我们来对面的房间面谈。”
  我跟着阿玉来到对面的居民房里,和她们的办公地点比起来,这里布置得非常温馨。淡红色的窗帘像波浪一样,滚过落地玻璃窗;木质地板一尘不染,门口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双拖鞋;墙壁上镶嵌着几张油画,画面上的裸体女人神情暧昧;卧室布置得更为温馨,一张软和的大床,此刻正像女人一样,裸露出胸膛……
  阿玉为什么要带我来到这里?我想不明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109#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0:18 | 只看该作者
阿玉关上了卧室的房门,像回到家一样,脱掉了外套,里面是一件小背心,细细的带子挂在肩膀上,让人担心随时会掉下来。她挺直腰身,两个饱满成熟的乳房,在薄薄的衣衫下呼之欲出,让人担心小背心随时会被撑开,两颗乳房就会像兔子一样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气血上涌,我的呼吸有点不畅。面前的阿玉不是女人,她是一颗定时炸弹,她随时会引爆,将我的欲望炸得粉身碎骨。
  我的身体被悄悄地唤醒,一种久违了的冲动,正在覆盖我的全身,让我眩晕而幸福。
  阿玉坐在宽大的床上,摊开双腿,我偷偷地看了一眼,看到了她短裙下面和短裙不同颜色的布条。她的诱惑不言而喻,她的眼神饱含期待,此时无声胜有声。
  但是,我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当一个你不熟悉的女人愿意和你上床的时候,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她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在她的上班时间,带着我来到她们另外的一间工作室,这间充满了诱惑的卧室?她一定是把我当成了大款,当成了想找代孕妈妈的人,一定是派阿玉来拉拢我。阿玉依靠什么来拉拢我呢?依靠她的生殖器官。生殖器官是小学文化程度的阿玉唯一能够吸引男人的地方。在这家代孕公司,生殖器官不是包裹在裤子里面的隐秘的东西,而是他们的工作器材。
  这家代孕公司的工作人员,其实就是穿着套裙的妓女。
  妓女敲诈嫖客的手段有几种:当嫖客正要媾合的时候,突然几个男子冲进来,一顿痛殴,嫖客跪地求饶,拿出所有的钱来,这一般针对的是普通人;当嫖客和妓女媾合后,妓女拿出照片或者录像带,让嫖客来购买,这一般针对的是当官的;当嫖客和妓女媾合后,妓女声称自己怀孕了,要嫁给嫖客,这一般针对的是企业家。
  阿玉躺在床上,弯曲着身体,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理智告诉我,这是一个陷阱。如果知道是陷阱,还要为了满足畜生一样的生理需求,急急忙忙跳下去,那就是白痴。

  这间卧室里一定有机关。然而什么机关,我却不知道。
  后来,我才知道了,这间温馨的卧室里,她们安装有摄像头,每当有想要代孕的人退出,她们就派阿玉这些工作人员,在这间房屋里拉人“下水”,她们只会摆出一副诱惑的姿势,诱惑把持不住的男人主动“攻击”她们,她们还要做出“抵御”的姿态,而“抵御”的防线总是像豆腐渣工程一样,一触即溃。然后她们拿着这些所谓的“证据”,要告发强奸,或者要公布在网上,以此要挟男子就范。

  我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我等待着阿玉的出色表演。
  几分钟后,阿玉从卧室里出来了,她象征性地伸了一个懒腰,说:“好困啊,上班累死了。”
  我看着她,她脸上是一幅非常无辜非常天真非常纯洁的表情,她说:“我搞不明白,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人?不就是代孕吗?能替你老婆代孕不就行吗?干嘛挑挑拣拣,我们这里不是菜市场。”
  我说:“我明白,你们这里不是菜市场,是肉市场。”人们还把卖淫叫做“卖肉”。
  “什么肉市场?这是办公室啊。”她强调说。
  我说:“你们真的是不是能够代孕?我想见见你们老板。我要听她说。”她们的老板就是那个神神叨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老太婆。

  阿玉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神婆子。
  神婆子异常精瘦,只剩下一把一捏就会嘎巴作响的干骨头,她的鼻翼边有一颗醒目的黑痣,脸上额头上全是皱纹,身上异味扑鼻,是那种狐臭混杂着香水的异味,让人闻后直想打喷嚏。
  神婆子向我介绍了她们公司的工作流程,她说,公司开展这么多年来,已经给数百名不孕的夫妻解决了后顾之忧,实在是功德无量。首先,你自己当面挑选好代孕妈妈,然后,公司会带着你和代孕妈妈去医院体检,体检完毕后,你就可以与公司订立合同,交钱;代孕公司也会和代孕妈妈订立合同,这个合同内容很详细。合同签订好以后,你就可以来这里(就是对面那套布置温馨的房子)和代孕妈妈同居,也可以带着代孕妈妈出外同居。代孕妈妈怀孕后,就必须把代孕妈妈交回公司,公司安排代孕妈妈的一切食宿,你需要按月缴纳代孕妈妈的生活费用,包括房租、吃饭、零花钱等,一月5000元。代孕妈妈去医院生孩子时,你可以陪同,这时候,准生证什么的都由代孕公司提供。孩子生下一周后,代孕妈妈出院,你抱走孩子,以后两清,互不干涉。

  “生这样的一个孩子,所有费用大概需要多少钱?”我问。
  “不到30万。”
  神婆子拿来了一份合同让我看,这是公司和代孕妈妈签订的合同,这个合同多达三页,上面写着:“不许打听客户的任何情况,不许告诉客户自己的任何情况,包括真实姓名、家庭地址、电话号码等等信息。”“怀孕期间,不准私自外出,不准和外界任何人联系。”“孩子交给客户后,不准探望,不转打听,否则公司有权扣发所有收入。”
  这份合同把代孕妈妈完全当成了一个生育机器,没有思想没有温度的生育机器。代孕妈妈怀孕后,为了逃避检查,为了躲避麻烦,她们就把代孕妈妈关在了笼子里,彻底与外界断绝了来往。这样的孕妇,这样的环境,能够生下一个健全聪明的孩子吗?
110#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0:30 | 只看该作者
这家代孕公司隐身在居民楼里,这幢居民楼一梯两户,两户都是代孕公司的办公地点,一户是接待客户的,一户是提供客户和工作人员,和代孕妈妈媾合的。没有人会来到这里,除非客户和代孕妈妈。这家代孕公司没有招牌,也没有营业执照,没有完税证明,没有任何标志能够看到这家公司的业务是提供代孕。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公司。
  神婆子这些年依靠这些代孕妈妈应该赚了很多钱,她戴着一颗钻戒,硕大的钻石熠熠闪光;她还戴着项链,铂金的,白色的项链衬托得她的皮肤更黑了,看起来,她的脖子上像被切割了一个V字型的刀口。
  神婆子像江湖传言中的总舵主一样,有一丝威严,她坐在我的对面,鸡爪一样的手指不断地敲击着桌面,似乎是让人们留意她手指上的钻戒。她抿着干瘪的嘴唇,嘴唇后是她竭力要隐藏起来的凸出的牙齿。两颊无肉,眼睛深陷,尖嘴猴腮,相面书上说,这样的人阴险狡诈。
  神婆子好像很关切地对我说:“你看上哪一个,她不愿意了,我替你出面说。”
  我笑着说:“不是她们不愿意,是我不愿意,你们这里的代孕妈妈怎么都不好看?”
  她说:“怎么会没有好看的,好看的多了去了,我们有近千名代孕妈妈供你挑选。”
  我说:“我见了两个,长相都对不起观众,好歹也要比我妻子漂亮点嘛。要不然我代孕干什么。”

  她说:“最近生意好的不得了,人手不足,要不,你过上两个月,我们这里有两个刚生完孩子。这两个都漂亮,像年画里的女子。”
  我说:“我不想再等了,能不能让我见见你们的代孕妈妈,要怀上的。”
  她笑着说:“没问题,你见到了她们,也就放心了。你来了好几次,看得出是真心和我们做生意,我们也不是骗子公司,我们是诚信做生意。”
  神婆子带着我乘电梯来到了楼下,楼下停着一辆新款奥迪。神婆子走到了车子跟前,从车子里钻出了一名20多岁的男子,点头哈腰地叫着“黄总”,然后给神婆子打开了车门。原来神婆子姓黄。

  坐在车子里,我心中感慨不已,这样一辆百万元的车子,我奋斗一生也买不起。而文盲神婆子,靠着装神弄鬼,靠着替人代孕,居然发财了,而发财后居然变成了“黄总”。这世界太奇妙了!小时候老师经常谆谆教诲我们说:“知识改变命运”,“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现在我才发现:骗术改变命运,嘴巴里有黄金屋,嘴巴里有小帅哥。
  车子驶进了一座小区,小区很普通,没有围墙,没有保安,只有几幢孤零零地围在一起的破旧的居民楼,就像几个老人围坐在一起开讨论会。小区的空地上,堆满了垃圾、枯叶和狗屎。空气中氤氲着一股腐烂变质的气味。
  车子在一幢居民楼下停住,神婆子对司机说:“你们上去吧,我就不去了。”然后,她把一串钥匙交给了司机。
  走在黑乎乎的楼道里,我才看到,这幢年代久远的居民楼根本就没有电梯。楼道阴暗潮湿,墙壁剥落残破。刚才,神婆子还说,每个客户每月要给代孕妈妈5000元生活费,而这么高的生活费,居然给代孕妈妈提供的是如此恶劣的居住条件。
  司机带着我,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九楼,这是楼顶,打开门,我惊讶地发现,这里面居然有五名女人,其中四名孕妇。
  那名没有怀孕的女人40多岁,她笑吟吟地迎上来,手上还拿着一根菠菜,她正在厨房择菜。她知道了我的来意后,介绍说,这些孕妇都是代孕妈妈,其中有两个,一个皮肤黑的,一个皮肤白的,是给同一个客户怀孕的,“都是六个月的身孕,也会同时生下来,到时候我们就报双胞胎啊。”厨娘还悄悄告诉我,这俩“黑白夫人”同一张床上伺候一个客户一个月,结果两个人都怀上了。

  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染着黄头发,一个扎着辫子,她们都操着不同的外地口音,一个来自四川,一个来自云南。
  这四个孕妇都比阿玉介绍给我的那两个极品女人好看些,看来,那两个极品女人是别人挑挑拣拣后剩下的卖不出去的烂番薯。阿玉极力想把这两个烂番薯推销给我,然后自己就能拿到业务提成。
  黄头发看起来年龄大些,也面相和善些,我问:“相隔这么远,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可以代孕?”
  黄头发操着四川口音说,她一年前来到这里,找工作找不到合适的,太累,又赚不到钱,看到电线杆上的代孕广告,就报名参加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怀上了。”她麻木的脸上带着笑容。
  我问:“你怀上的是谁的孩子?”
  她说:“不知道,一个中年男子,胖胖的,很有钱,带我去他家住了两月,就怀上了。他家的房子好大啊,像宫殿一样。我没有问他的名字,也不能问。他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他有一次问我,我说你就叫我阿娟吧。”
  黄头发已经怀孕八个月,肚腹像一座隆起的山丘,我问:“孩子生下来给了人家,你会想吗?”

  黄头发嘲弄地看着我,拍拍自己的肚子说:“我想什么?想这狗崽子?我有崽,我孩子都上五年级了,我赚了钱就回家带我的崽啊。”
  我说:“这个孩子也是你怀的,是你生的,你以后不想来看孩子?”
  黄头发面目表情地说:“我才不会想他,我只想钱。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人家的崽子,我当然没有感情。崽子给他,钱给我,我就走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女人。
  代孕妈妈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来理解的。从我暗访过的几类女人中,我总结出了:妓女没有感情,酒托没有道德,代孕妈妈没有母爱。
111#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0:40 | 只看该作者
房间的陈设很简陋,一台21寸电视机,一台饮水机,厨房里是煤气灶,没有抽油烟机,墙壁上糊着一层厚厚的黑色油烟,看起来龌龊至极。两间卧室,两张床,床单被子都很陈旧,真想不到四个孕妇是怎么睡的。
  我问厨娘:“你们住在九楼,行动不便,孕妇们怎能爬这么高的楼梯啊?”
  厨娘说:“她们怎么能出去?计生检查这么严,要被发现了可就不得了。她们除过一月一次去医院,其余时间都要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啊。”
  我说:“这里太闷了,孕妇要适当活动点。”
  厨娘说:“她们在这里挺好的啊,有电视看,还有人聊天。一点不寂寞。你看,客厅这么大,还能做广播体操。”
  正说着,突然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厨娘脸色大变,她悄声说:“快,快。”四个孕妇像四只身手矫健的猫,两只藏在了床底下,两只藏在了衣橱里。厨娘和司机面面相觑,都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做着噤声的手势。
  脚步声响了几下,又停止了,接着,是下楼的杂狂而急促的脚步,房里的所有人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孕妇们也都从床底下橱柜里钻出来了,小声地用各种方言骂着。司机给我端来了一杯水,说:“李总,喝吧。”
  辫子说:“你也叫李总?前天还来了一个李总。怎么这么多人叫这名字?”
  我笑着解释说:“我不叫李总,我姓李,大家出于尊敬,把姓李的人都称为李总。”

  “哦,我知道了,我们那个旮旯的人都把男人叫爸爸,但不是真的爸爸,意思就是像爸爸一样亲,是不是这意思?”辫子问。
  我点点头。
  “黑白夫人”挺着大肚子在地板上散步,用手扶着腰,左顾右盼,悠然自得。她们就像两只游走在水缸里的金鱼,快要碰头的时候,又分开向后游走。一月才能出外一次,还是检查身体,从医院回来后,他们又被匆匆忙忙地塞进这个笼子里。她们的行动受到限制,她们的思维也被钳制。就连她们彼此之间,也不能公布个人的真实信息。
  我问:“整天呆在这间房子里,会不会憋得难受?”

  黑夫人说:“不会啊,半夜时候,等到这幢楼房安静的时候,我们就会在楼顶上晒月亮。站在楼顶上能望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黑夫人说着话,没有留意,突然摔了一跤,厨娘和我都惊呼一声啊呀,一起跑过去。黑夫人自己爬起来了,脸上还带着笑。
  “没事吧?”我问。
  “没事。”黑夫人说。“有事才好呢,重新怀孕,该给我的,一分钱都不能少。”按照这家代孕公司的规定,如果意外流产,客户要支付一半费用,代孕妈妈再重新怀孕。两次怀孕的间隔期间,客户需要支付工资费用。
  白夫人说:“做这事比在工厂打工轻松多了,每天什么都不干,还拿的是高工资。”
  这是一群什么女人啊?为了钱,她们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愿意做。这是一群让人匪夷所思的女人。

  很多女人怀孕后,都会买一大堆《怀孕指南》、《胎教必读》之类的书籍,然而,在这里,我找不到一本这样的书籍,这里连一片纸也找不到。可能代孕妈妈们文化程度都不高。果然,我问后才知道,她们的最高学历是初中肄业。
  许多女人怀孕后,都会加强营养,因为均衡的营养不仅仅是自己需要的,更是腹中胎儿需要的。我向厨房望了一眼,看到案板上只有一根红萝卜,一颗白菜,一堆菠菜,代孕妈妈每天就吃这样简单的饭菜,这点蔬菜又能有多少营养成分,而客户支付的是巨额的费用啊。这家代孕公司的确太黑了。
  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中,这样一群文盲女人,这样粗糙的饭菜,又能生出什么健康的孩子?
  司机的手机响了,是神婆子黄总打来的,她在催促我们。
112#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0:56 | 只看该作者
我们坐在车子里,神婆子说,有一个代孕妈妈来了,刚刚下火车,要司机载着她去火车站接过来。“刚来的,很新鲜,你喜欢的话,今晚就带走啊。”神婆子转过头,笑着对我说。
  我也笑着说:“先看看人怎么样?”
  最新款式的奥迪从大街上驶过,惹来路人艳羡的目光。在火车站前面的拐弯处,有两名身穿制服的人,不知道是保安还是协警,对着奥迪神情严肃地敬礼,他们怎么会想到,这辆价值百万的车子里,坐的是一个拉皮条的老婆子,一个招摇撞骗的老流氓。“开好车的就一定是好人?”几年后,刘德华在电影《天下无贼》里愤怒地说。
  代孕妈妈站在车站旁的一排IC电话前,手中还拿着一个粉红色的手机,她的脚边是一个皮箱,一个红色的坤包斜跨在腰间。看到了奥迪车,她很惊讶,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司机走了下去,她又看到来了一个帅哥,受宠若惊,脸笑成了一朵狗尾巴花。
  她上车来,坐在我的旁边,她的身上有一种劣质香水的气味,头发染成了暗红色。她穿着裙子,裙子下是一双粗壮的小腿。上身是一件长T恤,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了深深的乳沟。她的身上有一股妖气,这不是正常女人应该有的。她喜欢讨好地笑着,笑容像塑料花一样虚假而不真诚。每当她笑的时候,眼角和额头就会像卫生纸一样皱皱巴巴,她的年龄应该在30岁以上,却又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十八岁的纯情少女。

  她五官搭配还算精制,年轻的时候应该还算漂亮。她说话喜欢用舌尖发音,尾音拉得长长的,这种口音两个月前我在省城工作的时候,常常能够听到。这是省城的口音,和这个县级市的口音有着比较明显的差异。
  她望着窗外,自顾自地说:“没想到你们这座城市这么小啊,楼房这么矮,车子这么少。我一直从大城市生活的,真不习惯。”
  我说:“你从省城来的?”
  她拉着脸,没有吭声。
  司机说:“应该就是省城来的。”
  她的脸马上就笑成了一朵塑料花,看着司机说:“就是,就是,你怎么知道?”
  司机说:“听口音呗。”
  她满腔热忱地看着司机:“你去过省城?”
  司机说:“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然后,司机说出了一连串的地名。

  “啊呀。”她惊讶地叫起来,然后拍着手,像根粗壮的弹簧一样在座位上颠上颠下,“我就在XX路上班。”
  神婆子一直在倾听着,一直没有说话,现在看到这个新来的代孕妈妈和自己的司机打得火热,她忍不住妒火燃烧,醋意喷薄,她威严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咳嗽,眼角扫过司机的脸,司机脸上刚刚绽开的笑容凝结了,像被突如其来的寒流冰冻住了一样。我从后视镜中看到那种奇怪的表情,压抑了很久,终于没有让笑声滚出喉咙。
  代孕妈妈还在喋喋不休,说起自己所在的那条路上的风景:中国联通的巨幅广告牌、古老的榕树、麦当劳快餐店。我知道了这个代孕妈妈的真实身份,她以前是妓女。这条路是省城有名的红灯区,路边都是挂羊头卖“人”肉的发廊,每当华灯初上的时候,这些发廊次第打开了卷闸门,幽暗的彩灯将这些发廊映照得异常暧昧,袒胸露乳的妓女们在灯光下鬼魂一样地游荡,见到有男人从门口走过,就嗲声嗲气地喊道:“来呀,来呀,推拿按摩。”

  她年龄大了,卖不动了,没有人找她了,她就来做代孕妈妈。
  我一路上都在想,一个不看书不看报不会上网的老妓女,怎么就会找到这个小城市来做代孕妈妈?我问神婆子:“你们的代孕妈妈来自五湖四海,她们怎么知道你们公司的?”
  神婆子洋洋得意地说:“我们有公关部啊,专门负责对外推广,大小城市的墙上都有我们的广告。”
  我想,这个老妓女一定是看到那条路上的小广告,就投奔而来的。
  奥迪载着新来的代孕妈妈,一直开到了那幢楼前,司机带着代孕妈妈上楼安排去了,神婆子不放心,一直将脖子伸出窗外,透过楼层玻璃残缺的窗户,看着他们一层高过一层的身影。终于到了九楼,看不到他们了,神婆子心急火燎地掏出手机打电话:“你快点下来啊,送个婊子哪里需要这么久?”
  挂断电话,神婆子转身对我说:“这个好看啊,中意吗?”

  我说:“我要回家和太太商量一下,把她接到我们家居住。”
  神婆子说:“那你要快点啊,很抢手啊,全国各地的人都在我这里抢代孕妈妈。”
  神婆子刚刚说完,又回转身,继续打电话:“还没有下来,快点快点,是不是被那个婊子的臭B吸住了。”
日期:2009-09-14 22:52:25

  有一次暗访的时候,在山中走了一晚上,迷路了,很孤独啊,又很恐惧,传说山中有狼呀鬼呀什么的,就一路大声唱歌,后来嗓子都喊哑了。
  背包里有刀,只要去野外采访,我的包里都会带着一把匕首,用匕首砍下一棵小树,削成木棍,心说遇到狼呀鬼呀的,就一棍砸下来。
  可是那晚什么都没有遇到,天亮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小镇上,实在支撑不住,就睡在一家店铺的门口。
  后来,我被店老板推醒,一看,太阳升起好高,身边围了一群人,看着我,我浑身都是泥巴,人们把我当成了疯子。
  就那样一身泥巴回到城市,走在大街上,好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人人都在看。没办法,赶快拦出租车,人家出租车都不停。我最后把50元拿在手中,一见出租车就张扬,才拦下了车。
113#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1:04 | 只看该作者
长这么大,鬼倒没有见过,只是听人说过,说得很可怕,但是狼见过几次。
  野外的狼非常凶猛,饿极了,都敢攻击牛。狼就像德国黑背那样,高大凶猛,但是比德国黑背的攻击力还要强。
  狼攻击的时候,是偷偷地,在你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已经扑到了你的跟前。所以,夜晚在野外,要特别留意大树后面,转弯的时候,也要转大弯,别贴着墙角走,这样视线开阔,不容易受到狼的攻击。
11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1:16 | 只看该作者
我出生的那个村庄非常偏远,小时候经常见到狼,也见过好几个在狼口中逃生的人,脖子上都有伤疤,那是被狼咬的。
  狼攻击的时候,一扑上来,就先咬住人的喉咙,让人发不出喊声。
  我的一个叔叔,邻居家的一个哥哥,一个伙伴的哥哥,都被狼咬过。等我出生的时候,狼已经很少了。
  听母亲说,那时候太阳刚刚落山,狼就在村庄外徘徊,没有人敢出门。

  母亲很害怕狼,但是不害怕鬼,她认为世界上没有鬼。
  外婆有很多鬼故事,小时候常常听,听着听着就会害怕得发出一声尖叫,外婆认为世界上有鬼。
  是不是有鬼?我也不知道。
115#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1:25 | 只看该作者
当天晚上,我就开始写这篇关于代孕妈妈的稿件,我觉得我该了解的,都已经了解透彻。现在,就差给代孕公司交钱,把代孕妈妈带回家了。
  这篇稿件在那张县级报纸上发了一个整版,这是以前的专刊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专刊都是县级各部门的成绩检阅,是要掏钱的。副总编夸奖说:“这是报社成立以来最好的稿件。”
  第二天,我让实习生找到那家代孕公司的所在地,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他们不知道流窜到了哪里。
  代孕妈妈是否合法,我采访了律师,律师拿出卫生部刚刚颁布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说,国家相关部门规定,严禁把人工生殖辅助技术商业化和产业化,禁止实施代孕技术。所以,代孕服务显然是一种违法行为。这位律师认为,公民有生育权,但必须合法生育,随着不孕不育夫妇的增多,这几年,有些人公然打着代孕的旗号收敛钱财,所以,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问,如果夫妇不孕,那应该怎么办?
  律师说,应该到正规的三甲医院去检查,去做人工授精,做试管婴儿。国家医疗机构对做试管婴儿有着严格的管理,就是为了防止不法之徒趁机牟取暴利。在三甲医院里,做试管婴儿收费很合理,根本不像代孕公司那样动辄就是几十万,而且,还有安全保证。孕妇完全没有必要躲躲藏藏,影响胎儿健康,所以,代孕公司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公司。
  代孕公司应该属于哪一个部门管理?律师却犯了思量。最后,他说,可能属于工商、卫生、公安、税务、计生等部门联合管理。代孕公司从事代孕业务,没有执照,属于无照经营;代孕公司违反了卫生部的相关条例,卫生部门应该管理;代孕公司限制了代孕妈妈的行动自由,公安部门也能管得着;代孕公司收取巨额代孕费,却没有上缴一分钱,税务部门也会管理;代孕公司的代孕妈妈都属于违法生育,也属于计生部门的管理范畴。

  一周后,这座县级市的郊外发生了一起打架事件,两帮流氓斗殴,人数多达近百人,警察和武警赶到时,流氓们做鸟兽散,有的跑进了附近的几幢居民楼里,有的逃进树林里,警察武警包围了居民楼和树林,逐一排查,近百流氓一一落网。
  在这里,警察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间居民房里,警察发现了四名孕妇。孕妇们有的躲在衣柜里,有的躲在床下,有的还躲在厕所里。一个家庭里有一个孕妇不稀奇,有两个孕妇很少见,有三个孕妇匪夷所思,有四个孕妇让人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孕妇们承认自己都是代孕妈妈,隶属于一家代孕公司,而在警察们查房时,厨娘冒充当地人逃脱了,而四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代孕妈妈挺着大肚子,没法逃脱,束手就擒。
  于是,四个孕妇被带到了医院做身体检查。我接到线索后,也赶到了医院,看到这四个代孕妈妈就是我在那幢残破的居民楼里所见到的那四个孕妇。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连椅上,突然看到候诊者的人群中,有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是阿玉。对,就是阿玉。原来她躲藏在医院里,观察情势。
  阿玉也看到了我,她慌慌张张地顺着楼梯跑下去,跑到门诊楼的门口,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显然,她们已经知道了那篇稿件是我写的,她们可能还以为这些代孕妈妈被发现,是我提供的线索。
  我采访结束,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医院距离报社大约有一千多米,为了省钱,我决定步行回报社。
  每到夜晚,小城市就行人稀少,而这天又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路上更难得见到一个人影。我独自走着,构思着这篇稿件怎么写。突然,从后面飞驰来一辆小轿车,我下意识地躲避在人行道的台阶上。小轿车驶到我的身边时,戛然而止,车门打开,钻出了三名男子。
  我加快了脚步,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他们,自从暗访乞丐后,我就时时提放会遭到暗算和报复,夜晚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敢出门;遇到有人靠近我就赶快躲开;陌生的电话来找我出去,坚决不去;报纸上也不敢出现自己的真实姓名,包里经常装着钢管之类的防身武器,至于网聊什么的约会什么的,更与我无缘……我明白自己行走在刀尖上,我在明处,报复的人在暗处,稍有不慎,就会有杀身之祸。

  我偷眼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从衣服下抽出砍刀,后面的人手中也都多了器械。我下意识地发足狂奔,他们在后追赶。这条路非常幽静,连一个行人也没有。那辆小轿车呼啸着超过了我,堵住了我的去路。那时候我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纵身就翻过了人行道边的围墙,那道围墙足有两米多高。
  我掉落在了草丛中,他们也攀上了墙头,我爬起身,在齐膝的荒草丛中拼命狂奔,腿脚和胳膊都被划破了,我跑到了一条穿越这座小城市的河边,扭头看到他们已经跑到了我身后十几米的地方。我来不及多想,一头扑进小河中。
  小河的水很深,一下子没过了我的头顶。后来,我才听说,这条小河每年都有人淹死。我的游泳技术一般,可是那时候我很清醒,只要他们不下水,我就能保证安全。我努力游了十几米远,回头看到他们站在岸边跳着脚叫骂,可能他们都不会游泳。
  我继续向前游着。他们在河边站立了几分钟后,就气急败坏地离开了。远处划来了一条船,是打捞河面漂浮物的小木船。木船划到了我的身边,我爬上木船,对惊愕的船夫说:“不小心掉到了河里。”
116#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1:38 | 只看该作者
这是我从业以来第一次被人追杀,后来,我才知道,做暗访是在刀口上讨生活,我被人追杀了很多次,很多次都比今天还要惊险。
  我不知道这三个男子是我在哪一次采访中得罪的人,有可能是代孕公司,也有可能是以前暗访中的黑社会酒吧,还有可能是另外哪篇稿件得罪了哪个人物。小城市关系错综复杂,踩一脚狗屎,就会得罪了狗,狗主人也不满意。如果稍有不慎,就会惹来大麻烦。
  然而,我想,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很有可能是代孕公司雇请的打手。
  第二天,我在床上睡了一天,不敢出门。我担心他们会在报社的周边活动,伺机报复我。我想报警,但是又没有任何证据。然而,我最担心的,是我用了几年的数字传呼机,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奢侈品,也是我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方式。尽管我已经工作将近两年了,但是我对上千元的一部手机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即。我的工资都补贴家用了。
  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背包是防水的,我把传呼机外面的水揩干,放在太阳下晒晒,又能用了。
  第三天,我又去采访了,这次是要去一个乡镇。
  刚到乡镇的街道上,传呼突然响了,一看,是报社的电话号码。我找到公用电话亭回过去,是社长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那边一个男子问:“你在干什么?”我说我正在采访。他说:“你不要采访了,马上回来。”
  我预感到大事不好,可能是代孕妈妈的事情,也可能是那家海鲜酒楼的事情。这些天里,海鲜酒楼就像一颗揣在怀中的定时炸弹,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我心情沉重地登上回小城市的汽车,先走进了副总编的办公室探寻消息。在这家报社里,副总编是唯一赏识我的人。副总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神情憔悴,他说:“昨晚我一直找人谈,想把你留住,但是留不住了,上面不同意。没办法。”
  我知道副总编所说的上面是指谁,我径直走向社长办公室,这是我在这家县级报社工作两个月来,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我走了进去,他马上就非常客气地站起来,那种恭敬不像是对待自己手下的员工,倒像是在迎接上司。他身材矮小,神情猥琐,勾腰塌背,头顶上几乎掉光了头发,如果他走在乡村的大道上,人们会把他当成一个背着竹筐的拾粪老头。
  我一言不发,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只要我站在他的面前,他就应该知道我的来意。他说:“我感到很伤心,但是你又不能不走。我们这里的人都好面子。”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了一根,颤抖着手指点燃了,我看到他好像心存恐惧。
  他说:“我本来不抽烟的,但是今天心里难受,就抽一支。”然而,他抽烟的姿势很老练,吸一口,吞进去,悠悠吐出来,他的嘴唇也在颤抖。他躲避着我的眼睛。
  黄鼠狼想吃鸡,先假惺惺地对鸡说:“我很难受,本来不想吃你,但是又不能不吃你。”
  他说:“等一会,你回办公室写好辞职书,把辞职手续办了。”
  我说:“不用去办公室了,现在就写。”
  我从他的桌面上拉过一张纸,只写了四个字:“本人辞职。”然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那一刻,我对这个道貌岸然虚伪做作的人,和这家谎言满纸,假大空洞的报纸,还有这个小城市压抑的空气,感到了极度的厌恶。
  后来,这个社长因为贪污而被免职。这是我几年后听说的事情。
  从这家报社的办公楼走出来,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我一个人走向出租屋,心中充满了凄凉和无奈。辞职了,或者说被解雇了,我就不能再呆在这座小城市里,然而,我去哪里?天下之大,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所?哪里才能给我提供一个工作的机会?
  为什么我这样时乖运蹇,为什么命运总在捉弄我,为什么生活刚刚稳定,又要再受波折?为什么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业?

  是我自己不努力吗?我非常努力。是我自己不敬业吗?我非常敬业。是我自己没能力吗?我很有能力。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命运总在跟我开这种残酷的玩笑。
  那天,我在雨中走了很久很久,全身都被雨淋湿了。后来,我偏离了出租屋的方向,我不知道走向哪里,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就在前天,我还被黑社会持刀追杀。我顾不上这些了,我甚至幻想着他们会突然出现,将我砍杀,我绝不反抗,只要我死后,他们能够给我父母一笔赔偿金就行。
  路边有一个广场,广场空无一人,我在广场边湿漉漉的木椅上又坐了很久很久,坐得全身都几乎麻木了,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此前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抽烟了,此刻我迫不及待地想抽烟。烟火熏得我的指头疼痛难忍,烫得我的嘴巴火烧火燎,我想让肉体的痛苦减轻心灵的创伤。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我很善良,我很正直,我很勤奋,我从来都是与人为善,我用各种道德和法律规范严格要求自己,我从来不会违法乱纪,我做这种职业,总是想做得最出色,事实上也能做到最出色。可是,为什么我会落到这种下场?
  我为什么不能学坏?我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坏人?像他们那样,阳奉阴违,两面三刀,攫取公利,中饱私囊,他们很坏很坏,他们头上长疮身上流脓,他们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臭水,然而他们却生活得富裕快乐,如鱼得水?生活,你他妈的是个什么玩意?

  我一定要做一个坏人。
  好人一生坎坷,坏人长命百岁。
117#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1:46 | 只看该作者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在广场的长椅上坐到了什么时候,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助。我仿佛看到自己被钉在木柱上,忍受着万箭穿心的痛苦。可是我无法反抗,无法挣脱。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命运这种东西,命运是一个下贱的女人,你越害怕她,你对她毕恭毕敬,她越会欺负你;你蔑视她,抽打她,她反而会对你俯首帖耳。命运已经把我抛在了生命的最低谷,你还能再怎么折磨我?你再折磨我,我也不会胆怯。你来吧,老子顶得住,老子和你同归于尽。老子现在死都不害怕了,还能害怕什么?
  我的命已经苦到了极处,苦到了尽头,你还能再苦到哪里去?

  那天晚上,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仰天长啸,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的声音飞跃在这座小城的上空,一直飞跃到无尽幽暗的苍穹深处。后来,我躺在长椅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咬牙切齿,感觉自己就像一头中箭的猛兽。
  后来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继续漫无目的地行走,雨停了,月亮从云层中露出半张脸,惨淡的月光照耀着我,让我形同鬼魅。
  我走到了一间咖啡厅,看着门口站着两个服务生,我身不由己地走进去。此前,我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这种地方一杯咖啡就会消费几十元,他是那些大款们谈生意和都市白领们休闲聚会的地方,是贫穷的我从来也不敢涉足的地方,今天晚上,我就要在这里消费。
  咖啡厅里可以上网,我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坐在临窗的座位上,打开电脑。咖啡厅里都是衣冠楚楚的人,他们悠然自得,他们谈笑风生,他们中的每个男人都举止优雅,每个女人都年轻漂亮,而我一身湿漉漉的衣服闯进来,就像一个农民扛着锄头闯进了王子的生日宴会。可是,我管它那么多干什么?今晚谁敢找我的不愉快,我就要让他永远不愉快。我做好了好好打一架的准备,要打得对方满脸开花。

  还好,服务生只是看看我的衣服,又看看我狰狞的面目,欲言又止,送来一杯咖啡后,就离开了。
  咖啡厅里播放着忧伤的音乐,一会是《爱无止境》,一会是《斯卡保罗集市》,一会又是《追梦人》,音乐如水,在咖啡厅里荡漾,渐渐地漫上心湖,也淹没了我的愤懑和狂躁。我的心中充满了惆怅和感伤,我想,下一步该去哪里?又会在哪里流浪?我还能再做记者吗?
  那时候,有一些报社已经有了自己的网站,他们会在自己的网站上发布招聘信息。这些报社也都是全国知名报纸。我登陆了这些网站,编写了自己的简历,介绍了自己的主要作品,然后按照信箱发过去。它们有的远在东北,有的在富裕的珠三角长三角,还有的在偏远的边陲。我已经没有什么挑剔了,哪里要我,我就去哪里。只要有份工作,钱多钱少已经无所谓。
  然而,我又对自己没有抱多大希望,也对这种招聘形式没有抱多大希望。我知道这样找工作,无异于大海捞针。
  凌晨两点的时候,咖啡厅要打烊,我走了出来,却不知道去哪里?如果回到出租屋那间狭小逼仄的房屋里,我会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四面的墙壁会将我压成一张相片。
  我信步走在大街上,像一条流浪的无家可归的狗,带着满身的伤痕,却只能自己默默舔舐。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我的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窸窸窣窣,像一声声无奈的悠长悠长的叹息。
  后来,我看到有一家网吧开着门,我又走了进去。此前,我绝不进网吧,因为那里每小时要花两元钱。现在,老子不要钱了,老子只要心情好!
  那间网吧异常肮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脚丫子的气味,地面上到处是餐巾纸、一次性饭盒、方便面包装袋和一些不知道来由的垃圾。几个少年横七竖八地躺在过道的沙发上酣然入睡;还有人神情呆滞地坐在电脑前,突然间就会歪倒在椅子扶手上;有的男子脸色青黑,好像很多天没有洗,边揉眼睛边打呵欠边聊天;有的女人浓妆艳抹,抽着香烟,好像从夜场刚刚赶过来。有人在神情木然地看电影;有人在兴高采烈地聊QQ;还有人在玩游戏,将键盘敲击得噼里啪啦,像爆炒豆子一样……

  我压抑到了极点,痛苦到了极点,我需要释放,我快要爆炸了。我找到一台电脑,在上面寻找电影,我需要在紧张的情节中得到解脱。后来,我就形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来到网吧,通宵看电影。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肖申克的救赎》,后来,我又将这部电影看了很多遍,每一遍都震撼万分。
  安迪,我一直记得他的名字,他忧伤的眼神,一绺头发遮挡在他的前额……他被切断了一根脚趾,他在听着《费加罗的婚礼》的沉醉表情,他在锲而不舍地挖掘者生命通道。一个雷雨的夜晚,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穿越了一条小河,穿越了20年的屈辱岁月,他终于逃出了生天。
  “有的鸟是不会被关住的,因为它们的羽毛太美丽了!”这是电影里最经典的台词,它像一道闪电,划过了我阴霾的心灵天空。
  我相信,我会有出头之日。因为我是一只鸟,我的羽毛很美丽。
118#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1:57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天,我昏睡一天,在睡梦中,我得到了解脱,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不想了,我像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一个安宁祥和的世界,一个没有痛苦和屈辱的世界,一个没有贫穷和悲伤的世界。
  可是,下午,我醒过来了,我又不得不面对没有工作的现实,不得不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不得不面对遥远的家乡,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和无力支付医药费的残破贫穷的家。我突然想,如果能够一直躺着,一直不要醒过来该有多好啊。这样,我就不会生活在这样残酷的现实中。
  我躺在床上,点燃了一根烟,使劲地吸着,很晚就吸完了,再点燃一根烟……我长长地吐着烟雾,和着叹息声,好像这样就会吐出满腹的忧伤。我不知道吸了多少根香烟,烟盒空了,地上是一堆烟蒂。
  我的头脑麻木了,后来朦胧中又睡着了,我悄悄地告诉自己,这样真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醒来了,看到窗外有路灯光照射进来,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管它是什么时间,我躺在床上,感到骨头都生锈了。我扭转身,又找到一盒香烟,又点燃了……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粒米未沾,不知道抽了多少盒香烟,也不知道醒醒睡睡多少次。第四天早晨,我从床上爬起来,看到镜中的自己两颊塌陷,脸色乌青,形容枯槁,我不敢相信镜中的这个人就是我。我端来脸盆,打水洗头,突然发现水面上飘着一层头发,愣了好一会,我才想到这是我的头发,我抓起头发扔出去,抓了一把又一把。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把自己发表的作品,和自己出版的两本书整理好,装进背包里,我要出去找工作。
  在一家小饭店里,我边吃着面条,别规划着此次的行程。听说沿海开放城市工资高,我决定去那里。
  走出小饭店,我走在大街上,看到前面是一排废弃的楼房,我当时没有多想,几乎是赌气似的,背过身去,怒气冲冲地撒了一泡尿。我以前遵纪守法,严于律己,宽于待人,是一个合格的市民,却落到了这步田地。我还遵纪守法干什么?我还要为谁守身如玉?为谁坚守道义?
  我踏上了通往火车站的公交车,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上。过了几站,上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如果是以前,我是坚决会让座的,我会把他叫到我的身边,让他坐在我的座位上,但是,今天,我坚决不让座。我扭头看着窗外,看着窗外的行人和家家敞开的店铺,我装着看得很沉醉,看得很投入,我装着没有发现他。
  其实,不让座的心情很难受,总是遭受良心的谴责。然而,那些坏蛋有良心吗?他们没有,所以他们做坏事的时候心安理得,所以他们什么坏事都敢干,所以他们生活得游刃有余,富裕幸福。谎话说尽,坏事做绝,却成为了人上人。安分守己,谨小慎微,却是人下人。
  好人入地狱,坏人上天堂。
  我一路上都没有让座,这是我第一次面对一个老人坚决不让座。我踏上了火车,火车开往那些南方开放城市。
  我来到了深圳,深圳的美丽和整洁让我深深沉迷,从看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尤其是那条闻名遐迩的深南大道。我想在这里工作,什么样的工作都可以,可以做记者,也可以做别的工作。
  后来,我经常来深圳出差,每次来到深圳,我都会走在深南大道上,都能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求职的情景。那时,我急急忙忙地赶公交车,跑得汗流浃背,一家家公司投简历,只有走进一幢大楼,看到挂着什么牌子,我就径直走进去,小心翼翼地问人家:“请问你们招聘员工吗?”

  我无一例外地遭到了拒绝。
  下午,我去找旅社居住,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一百元以下的旅社,而一百元对于我来说,是一笔巨款。
  那天黄昏,我跑得筋疲力尽,口干舌燥,坐在台阶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看到人群来来往往,行李大包小包,我心中充满了羡慕,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快乐,而整座城市只有我一个人在痛苦。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后来,我看到旁边不远处就是汽车站,我看到了一辆开往珠海的长途汽车,就跳了上去。

  我在珠海的第一晚是在汽车站旁边一家店铺的台阶上度过的。我把两张报纸铺在地上,就像刚刚出来找工作还没有做记者的时候一样,可能是跑了一天,我很快就睡着了,什么也没有想。我现在是随遇而安,我在哪里都能生存,我只要能够有一份活干,能够活着就很满足了。
  睡着睡着,突然感到身边站着一个人,他巨大的身影淹没了我,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真的站着一个人,路灯光照着他长发覆盖的脸,显得非常诡异。我大声呵斥:“干什么?”他讪讪离开了。原来是一个疯子。
  天亮后,我在水龙头前洗把脸,也咕嘟咕嘟灌饱了肚子,开始了在珠海找工作。
119#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2:08 | 只看该作者
几年后,我还能想起那天走在沿江大道的情景,我不知道那条路是不是叫沿江大道,那条路很宽敞,公交车和私家车都可以在上面行驶。沿江大道和大海之间相隔着城碟一样的半人高的墙壁,海水打在城碟上,和城碟下的礁石上,卷起层层白色的浪花。沿江大道弯曲蜿蜒,有的地方会有豁口,架有桥梁,通往矗立在大海中的观光亭。我看到观光亭里站立着对对情侣,他们笑逐颜开,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拍照留念,他们都很幸福,他们也很快乐,他们有人陪着,他们会在痛苦的时候告诉对方,他们会一起分担忧伤。而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我只能自己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我只能自己抚慰自己的伤痕。

  阳光照耀着沿江大道,我走在阳光里,阳光下的每个人都显得优裕自如,从容不迫,比肩携手呢喃私语的恋人,肩垮背包满脸新奇的游客,蹦蹦跳跳笑容灿烂的少年……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然而,他们的生活故事中没有我这样的忧伤和痛苦,我对他们满怀羡慕和向往。我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找到一个爱我的人,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留着披肩长发,笑容像阳光一样的女孩子,走在我的身边,走在大海边。爱情离开我已经很久很久了,我的心灵是一片没有爱情的荒漠,我已经忘记了爱情的滋味,那种甜蜜的滋味。我没有资格谈论爱情,因为我不能给所爱的人一个稳定幸福的家。我又幻想着自己能够背着双肩包,独自走天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像此刻走在沿江大道上的他们那样,优裕而从容。可惜我没有钱,我挣扎在温饱线上,我只能手捧一张地图,在想象中徜徉在皇天之下,厚土之上,在想象中神游那些从小就耳熟能详的名山大川,丛林雄关。看着那些系着红领巾从身边走过的少年,他们一个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我仿佛回到了久违的从前,我背着母亲用碎布头缝成的书包,奔跑在通往学校的山路上,阳光斑斑点点地洒在我的身上,学校的上课铃声已经敲响了,铃声惊飞了树上栖息的小鸟……小时候的一切,想起来都是这样美好。而我一忽儿就长这么大了,人如果能够一直生活在少年该有多好!

  我没有乘公交车,我害怕迷路,就一直在沿江大道上行走,黄昏的时候,我来到了一条不知名的街道。这条街道很宽阔,青石板铺就的街面,干净整洁。路两边的店铺,都是仿古建筑,目不暇接,好像还散发着历史悠长悠长的馨香。
  这条大街是一个社会的缩影,我在这里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群,卖小玩意的小贩神情惊慌地两边观望,光着膀子的壮汉喝着啤酒大呼小叫,背着行囊的打工妹脚步匆匆形色惶惶,身份可疑的男子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衣着暴露的女子寻找猎物的眼睛左右逡巡,道貌岸然的男子装着一本正经,眼睛的余光却黏在那些女子的前胸后背……
  人们到处生活着,人们以各种方式生活着,我该采用什么样的方式生存?
  那天晚上,我一家一家寻找旅社居住,它们的价格都很高,最便宜的也要五十元,我的存款没有多少钱,五十元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我一直寻找到了后半夜,还是舍不得住旅社,后来,我来到了一个广场,广场的旁边是草地。那天晚上,我就睡在草地上。草地上只有我一个人。
  这里很幽静,这里只属于我一个人,我躺在草地上,把鞋子放在一边,让劳累了一天的脚放松放松。我又点燃了一只香烟,在袅袅的烟雾中清点自己的心思。
  这个城市的天空很澄净,夜晚能够看到天空中的星星和月亮。那晚的月亮很圆很亮,像一块烤熟了的烧饼。我突然想起了家乡,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古人总是把月亮和乡愁连接在一起。现在,父亲病怎么样了?母亲身体好吗?他们入睡了吗?还有妹妹和弟弟,这么晚了,弟弟会不会还在县城的大街上蹬三轮车?妹妹会不会还在为没有一件新衣服而伤心?

  想到家人,我就留下了眼泪。
  我已经辞职了,我不可能再回到北方原来的单位上班;我没有土地,我不能回到家中种田;我躺在这里,可是我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我租房在南方那座县级市里,可是我已经被解雇了,我和那座县级市也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应该算是哪里人?哪里才是我的归宿?我应该去哪里?我太累太累了,我想歇歇脚,可是哪里才是让我歇脚的驿站?
  我抽着香烟,竭力让自己想着快乐的往事,而我快乐的往事都发生在童年和少年时代。淳朴的乡亲,远处的山峦,春耕的身影,泥土的芳香,飘飞的大雪,古老的房屋,结冰的河面……突然,《九九歌》涌上心头,我一句一句地默想着,终于能够背诵完全这首民间诗歌了: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我激动得浑身颤抖,往昔的幸福时光一齐涌上心头。每年小麦成熟的时候,我在前面牵着牛,父亲拉着架子车,母亲在后面推着,我们就这样把山沟里的小麦,用架子车一点一点地拉到了打麦场里,就像愚公移山一样;我学会了自行车,载着父亲赶集回来,父亲欣喜地告诉母亲,说他是坐着我的自行车回家的,母亲高兴得流出了眼泪,她说:“我儿长大了”……
  我在幸福中睡着了。
120#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2:20 | 只看该作者
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很高,无数的人从我的身边走过,说着我很难听懂的语言,我这才看到不远处就是拱北海关。这些都是入关和出关的人。从这里走出去,就是传说中的澳门,那个灯黄酒绿,那个传说中充满了畸形繁荣,那个让无数的贪官污吏原形毕露的地方。
  我至今还能记得那个早晨,行人脚步匆匆地从我的身边走过,他们走往那个神秘又神奇的地方,那个地方我只从书本上看到过只言片语,他们或者从那个地方出来,他们在我眼中同样神秘又神奇。没有人注意到我,一个在草地上睡了一夜的人,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一个满脸愁容的人,一个失败又失意的人,一个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人。他们不会对我多看一眼,他们或者怀揣着心思,或者奔忙于工作。他们看起来衣冠整洁,他们也一定生活比我好很多。

  去澳门,去那边赚钱。我心中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我来到了拱北海关,却发现要去澳门需要过关卡,而过关卡需要港澳通行证或者护照,我身上只有一张身份张,这个证件不能带引我踏上那片土地。我感觉自己就像站在阿里巴巴的财富宝库门口,徘徊者,逡巡着,忘记了那句决定生死的口诀:“芝麻芝麻,开门来!”
  走出海关,我站在海边,向远处眺望,他们说,视线中的那个岛,就是传说中的澳门。澳门,我从小就听说过这个地方,而我现在相隔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我转身离开了。
  拱北海关,我以后一定还会回来的,一定要手持护照,堂而皇之地踏上澳门。我一定要住在澳门的高档酒店里,吃着当地有名的龙虾,眺望着楼下车灯如龙,天空星光如海。

  我一定要过上有钱人的生活。他们享受过的,我也一定要享受。
  在珠海,我依然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我懵懂地撞进一家家公司,胆怯地口述者自己的简历,小心地猜测着人家的眼神,然后又伤心地转身离去。深圳和珠海都很漂亮,然而,我在这里找不到立锥之地。
  后来,我又来到了东莞。听很多打工者说,这里的就业机会很多。我想,我应该能够在这里找到工作。
  从长途汽车站走出来,我沿着一条大道走着,又走过了一座桥,我来到了一座城中村,后来知道这个村庄叫做篁村,东莞著名的城中村之一。
  这里有好几家小旅社,我找到了一家,老板说住宿费每天25元,我好说歹说,终于降为了20元。进到这个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小房间里,放下行李,我在公共卫生间里畅快地洗澡,几天来的污垢和疲惫,终于被一冲而光。
  然后,下楼,告诉126人工台,将我的传呼漫游到东莞。那时候传呼已经几乎绝迹,126是人工台,127是自动台,每到一地,就要告诉传呼小姐,将自己的传呼号码漫游,否则,就接收不到任何信息。
  我在这家旅社住了五天,五天里的每一天,我天一亮就出去找工作,夜晚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那时候我将自己的工作定位在办公室白领阶层,我自认为是大学毕业生,文笔尚佳,还做过秘书和记者的工作,并且都还做得很好,处理一般公司的文案应该手到擒来,可是,很多公司的文案只要女孩子,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们能够代表公司的形象,而一个又高又壮满脸凶气的男人坐在电脑前则有点不伦不类。

  每天夜晚,饿着肚子回到小旅社,我就关起房门,拼命抽烟。找不到工作,我没有心情吃饭,也根本吃不下去。唯有抽烟才能减轻我心中的苦楚。不抽烟,会非常难受,会坐卧不安。
  小旅社的设施非常简陋,房间里没有窗户,我将房间抽得烟雾腾腾,抽得空气发蓝,抽得一阵又一阵剧烈地咳嗽,咳嗽过后又想抽烟。那些香烟都是极度劣质的一两块钱的香烟,牌子叫做“芒果”、“大前门”、“羊城”。现在好像已经买不到了。
  有一天,隔壁住来了一个比我年轻的青年,他刚刚从北方过来,他的表哥在东莞好几年了,介绍他来这里做保安。他脸上带着农村青年的质朴,也带着刚刚来到城市的惶恐。这是别人的城市,而我们都是乡下人,我们的身份注定了只能在别人的城市里讨生活。
  我说:“让你表哥也介绍我工作吧。”
  他说:“我给他说。”
  那天晚上,我们谈论了很多,共同的来自农村的生活经历让我们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这是我这些天里说话最多的一次。后来,我们来到了一家小饭店,叫了一盘拍黄瓜,一盘豆腐丝,然后启开两瓶啤酒。买单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包着钱的手绢,执意要买,我按着他的手臂说:“我比你出来早,我应该买。”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很容易醉。那天晚上,我只喝了一瓶啤酒,回到小房间里,就感到飘飘悠悠,我躺在床上,享受着这种微醺的感觉。突然,就没来由地悲伤起来,我想起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奔波,这么多年的辛苦,这么多年的磨难,想起那个残破的贫穷的家,突然就放声大哭。我用被子蒙着头,狠狠地哭了一通。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睡着了。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快速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访问本页请
扫描左边二维码
         本网站声明
本网站所有内容为网友上传,若存在版权问题或是相关责任请联系站长!
站长联系QQ:7123767   myubbs.com
         站长微信:7123767
请扫描右边二维码
www.myubbs.com

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23度空间 ( 12002442号-27 )

GMT+8, 2024-4-29 23:01 , Processed in 0.040776 second(s), 13 queries .

Powered by 高考信息网 X3.3

© 2001-2013 大学排名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