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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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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侦探] 《暗访十年,无数次死里逃生(告诉大家你所不知道的城市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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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2:30 | 只看该作者
表哥——后来,我一直叫他表哥——他在一家物业公司里做保安经理,他留下我做了一名保安。那名刚刚从北方来的纯朴青年也做了保安,他叫明强。
  我在东莞找到了工作。我的工作就是,夜晚坐在东莞一家高档小区的墙外,监视着别让小偷翻墙跳进去。其实,墙壁已经有将近三米高,墙头上还安装着铁丝网,小偷是很难进去的,除非来了燕子李三。
  我的上班时间是下午六时到凌晨六时,每天2个小时。我的工作内容就是拿着一根带着钉子的长木棍,坐在小区后面的围墙外,监视着每一个试图走近的人。其实,这里已经是野外,难得见到一个人影。即使有人,也是一些夜晚开车过来偷情的人。

  物业公司管吃住,每天两顿饭,可以吃饱。我和明强住在一间房子里,架子床,上下铺。每月800元工资。最值得欣慰的是,我的生活终于安定下来。
  漫漫长夜,12个小时,我一个人孤独度过,没有人陪伴我,没有人和我说一句话。墙外也没有路灯,我无法看书。常常地,我坐在黑暗中,回忆着所阅读过的那些经典小说中的情节场景,只有这样,才能让时间过得更快点。小时候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二战时期的斯大林格勒,夜晚全城禁火,担心德军的飞机会来轰炸,一个小姑娘就依靠回忆白天阅读的《安娜卡列尼娜》的情节,来度过难捱的黑暗的夜晚。这个故事让我很感动,也感到很温馨,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书籍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能够送给你一对坚强的翅膀,让你在最艰难的时刻飞跃超度,让你在最困苦的时刻固守信念,让你在遭受了千万次的折磨和挫折后,仍然坚守最初的纯洁、高贵、独立和人格的完整。

  距离小区十几米远处,就是一片荒草摊,足有十几亩大,荒草有半人高。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荒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层层荒草积压在一起,散发着一种腐烂的气味。荒草间潜伏着老鼠、蟾蜍、蟋蟀、蚂蚁和各种不知名的昆虫,爬行着蜥蜴、蜈蚣、毒蛇、蜘蛛等各种令人恐惧的动物。夜半时分,那片荒草丛中经常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响起,有的在凄凉惨叫,有的在惊慌奔逃……夜幕中,那里上演着一场场血肉横飞的惨烈战争。

  更远的地方,是一个几十米高的小山丘,山丘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树丛,树丛里,有几座坟茔。经常地,夜半过后,这座小山丘也有一些莫可名状的声音响起,有时像鸱鸮在惨笑,有时像怨妇在呜咽,有时像小孩在哭泣……尽管我是唯物论者,但是,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眺望那个方向。我担心,会有一个长发遮面,吐着血红舌头的女鬼突然出现。
  和冤鬼比起来,我更害怕的是这片草丛。
  有一天晚上,我正望着远处的楼房想心思,突然感到脚面上一阵冰凉,低头一看,一条几米长的毒蛇从我的脚面爬过,我惊恐万状,但是一动也不敢动,此刻,四面杂草丛生,如果被毒蛇发觉了,即使博尔特也无法逃脱。毒蛇还有一个名字叫“草上飞”,它们在草丛中的奔跑速度像箭一样迅猛。而且,被毒蛇追赶的时候,绝对不能跑直线,你永远也不会跑过它。你要跑曲线,毒蛇草蛇都是近视眼,它只能依靠舌头来感觉你的体温,这样,如果在水泥路面或者柏油路面,你也许能够逃脱。

  值得庆幸的是,那条毒蛇爬过我的脚面后,继续爬向远处,没有再回来。
  还有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那时候是秋季,我没有遭受蚊子的困扰。南方的蚊子种类繁多,毒性很强,一来就是一群,像三本五十六的轰炸机攻击珍珠港一样,让你防不胜防。而我在野外,根本就无法提防。
  小区里的入住率并不高,夜晚,只能看到一半的窗口亮着灯光。
  我经常会望着那些亮灯的窗口,想象着那里面住着怎么的人。那一套房子几十万,是做保安的人连想也不敢想的。那时候我想,今生我都不会拥有那样一套住房。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看到有一扇窗口爬着一个女子,穿着睡衣,大概刚刚洗完澡。女子皮肤很白皙,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显得皮肤更为娇嫩。女子长得很漂亮,五官异常精致,我几乎都能想象到她长长的睫毛,和嘴唇里扇贝一样的美丽牙齿。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惊呆了,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声都静息了,我担心她看到我后,会受到惊吓。她完全没有想到,就在围墙之外,距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有一个人,一个男人,在偷偷地望着她,望着身穿睡衣的她。

  那副场景像油画一样,即使此刻,我还能体会到那天晚上看到她的感受,和那种美丽带给我的震撼。
  但是,我和她,一个住在豪宅里的美丽女人,和一个看守豪宅的普通男人,是不会有任何故事发生的。生活不是小说。生活平淡而又残酷。
  后来,她离开了窗口,再后来,她拉上了窗帘。一叶薄薄的窗帘,隔断了我的想象,也把我和她隔断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
  好几年过去了,我不知道她是否还住在那里,她结婚了吗?她的老公会是谁?有哪一个幸福的男人会娶到她?
  我的心中掠过一阵苦涩。
122#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2:41 | 只看该作者
日子过得很平静,平静得像一弯浅溪,默默地向前流淌着,不起任何涟漪。
  我恪尽职守,工作负责,已经满足于这种安稳的生活。这种安稳,来之不易。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的传呼,我可能会一直做保安,一直做一名孤独的守夜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凭借着踏实和勤劳,可能也会像表哥一样,做到一名物业公司的保安经理。
  那天晚上的传呼,实在是不祥之兆。
  那天晚上,凌晨两点多,传呼突然响起来,我一看,是家乡村口那座小商店的电话号码。我心中一惊,可能家中出事了。我是数字传呼,没法留言,也不知道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隔了几分钟,传呼再次响起来,依然是同一个电话号码。又隔了几分钟,显示的还是同一个号码。我一下子慌神了,家中肯定出事了。很可能与父亲有关。
  我离开了小区,奔向附近的一条街道。街道一片黑暗,家家店铺关门上锁,只有暗淡浑浊的路灯光,照着清冷的大街。风卷着枯叶,吹打在我的身上,让我一阵阵哆嗦。

  传呼一声一声响起,我心急如火,可是,找不到公用电话。后来,我终于在街边找到了一个IC电话亭,却没有IC卡。我蹲在街边,蹲在凄冷的寒风中,抱着头呜呜痛哭。
  哭完了,我站起身,又回到小区的墙外,坐在那把木制椅子上,惴惴不安。
  终于挨到了凌晨六时,一下班,我就向街道狂奔而去,一家商店刚刚开门,一名女子正将门板卸下来,依次放在店铺门外,我问:“有公用电话吗?”她说没有。我又问:“有IC卡吗?”她点点头。
  那时候做小生意开店铺的人都是多种经营。我买了一张30元的IC卡。
  我跑到那座IC电话亭前,拨通了电话,是家乡村口那间商店的老板娘接电话,她说:“我喊喊你妈妈,我不知道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沉重的喘息声,弟弟在电话里哭着说:“哥,你快回来,爸不行了。”
  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回到物业公司,我请了假,就赶快向长途汽车站赶。来到广州流花车站,我犹豫了,该卖飞机票,还是该买火车票。当时我身上仅仅有一千多元,不到两千元。打听到飞机票非常昂贵后,我选择了坐着火车回家。
  下了火车,又转汽车,然后又搭乘三轮摩托车,我们那里的人把那种车叫“驴子车”,有的地方叫“电驴子”,或者“蹦蹦车”,现在这种车好像已经绝迹了。
  到了村口,已经是第三天的黄昏。村口的打麦场上,有一个中年男子在剥玉米,他看到我回来了,没有一点惊喜。他说:“快回家,你爸一直在等你。”

  我回到家,看到父亲躺在炕上,已经换上了新衣服新鞋子,是母亲一针一线纳成的千层底的布鞋。母亲和妹妹坐在一边垂泪。我走到炕边,看到父亲闭着眼睛,眼眶深陷,脸颊消瘦。他已经走了多时了。
  我放声大哭。我奔波了几千里,想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却终于没有见上。
  父亲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动不动,嘴巴也张开了,但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几分钟,他的眼睛又闭上了,嘴巴也闭上了。
  母亲说,父亲一直在等着我,就等着我回来,后来实在等不到我回来,就走了。突然听到我的哭声,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放心走了。
  过了一会儿,弟弟回来了,一身都是尘土,他和几个亲戚在地里“打墓”,也就是挖坟墓。弟弟一见我,泪流满面。
  我问弟弟:“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回来?”
  弟弟说:“爸一直说你很忙,害怕耽误你的工作。”
  父亲在世的时候,每次我回家,父亲都会叮咛我说:“国家的事要紧,一定要把国家的事当回事,好好干。”以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对我说了。

  父亲走的时候58岁。
123#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2:50 | 只看该作者
按照北方农村的风俗,逝者在去世后的第三天安葬。
  那时候,家中已经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没有任何积蓄。我只带回来1000元钱,妹妹和弟弟都没有钱。怎么办?
  伯父来了,伯父在家族中具有绝对的权威。
  伯父是名木匠,他一生任劳任怨,依靠一把斧子和一把刨子让几个弟弟娶上了妻子。所以,家族里的所有人都非常尊重伯父。
  没有钱安葬父亲,伯父对子侄们说:“工作了的,每人拿出100元;没有工作的,每人拿出50元。”这样,又凑了一千多元,才勉强安葬了父亲。
  这次,我真切体会到了没有钱的难处。我发誓,以后一定要赚很多钱,让全家人生活幸福。

  那两天,我和父亲寸步不离,一直坐在父亲的身边,抱着父亲的双脚。父亲入殓的时候,我一下子昏倒在地。
  我对逝去的父亲感到深深的愧疚,而且这种愧疚永远也不能弥补。父亲患病的那几年,是我生活最艰难的时刻。现在,生活好了,父亲却不在了。树欲止而风不静,子欲孝而父不在。人生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如此。
  安葬了父亲后,家里变得非常冷静,也显得空了很多。往日,每次回家,都能听到父亲穿着布鞋的双脚坚实地踩在院子里的声音,听见父亲洪亮的说话声,还有父亲的咳嗽声,而现在,还有以后,再也听不见了。父亲经常坐的那张圈椅空了,那些父亲使用了一辈子的铁锨笼担,也闲置在杂物间里,没有人再会使用了。
  我们一家人,唯独缺少了父亲,坐在院子里,看到暮色渐渐降临,房子的门窗,院子里的碌碡、架子车、刮板、犂耧耙耱……这些父亲用了一辈子的农具,也渐渐淹没在夜色中。

  我们长时间坐着,谁也没有说一句话,每个人心中都空落落的。后来,村庄变得异常寂静,母亲说:“睡去吧。”我们又无言地走回房间。
  安葬完父亲的第三天,我就离开了。全家人都来到村口送我,坐在“驴子车”上,看着寒风中愈来愈远的母亲和妹妹、弟弟,我咬牙发誓,今生一定要让他们生活幸福。
  后来,好像一下子突然长大的弟弟自己做主,把家中的土地承包出去,因为种地实在赚不到钱。他在我走后的当天,也去了县城蹬三轮车。
  我回到了东莞,又开始做保安。但是,父亲的离去让我突然惊醒,我不能满足于找到一个安稳的工作,我应该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能够赚到更多钱的工作。
  我不上班的时候,就去网吧,在网络上四处投送简历。这是我唯一的推销自己的方式。
  大约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一个传呼,是沿海一家报业集团打来的,通知我第二天去面试。
  我欣喜若狂。
  此后,我的人生驶入了快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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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2:03:07 | 只看该作者
【下一章:暗访假烟窝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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