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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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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侦探] 《暗访十年,无数次死里逃生(告诉大家你所不知道的城市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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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37:40 | 只看该作者
此后,我的职务得到提升。我从一名最下层的小乞丐,一跃成为组织里的财政部长,夜晚也能够睡在帮主的洞穴里。那么,以前的财政部长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敢问。
  和帮主睡在洞穴里的,除了我和几个大哥外,还有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其实很年轻,模样也俊俏,就是有些神志不清,说话也黏黏糊糊。她没事的时候就在洞穴里走来走去,圆滚滚的屁股表情丰富,忽儿甩到左边,忽儿甩到右边。两个大奶子像两只兔子一样在胸前跳跃。她和帮主一样,有时候披条床单,有时候一丝不挂。
  白天,洞穴里只有帮主和那个女人,别的人都要出去干活,我的活路还是乞讨。讨多讨少都无所谓了,没有人再凶神恶煞地管教。但是,我的行动照样受到限制。有一次,为了检验是否有人监视,我在黄昏“下班”后,故意朝公园相反的方向走,走出几十米,后面跟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冲到我面前说:“干什么去?”
  “拉肚子,找厕所。”我轻描淡写地说。那个人是打手无疑。
  我们经常在大街上见到乞丐,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两个人搭伴,其实这些乞丐的后面都有人在监视,监视的人躲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他会监视着乞丐的一举一动,也会监视到我们。那一双躲藏在暗中的眼睛阴险毒辣,乞丐们都非常害怕他们。
  几年后的一次,我跟踪一个残疾孩子乞讨。这些年来,我先后暗访过至少五次乞丐群落。那个残疾孩子每到夜晚九点左右,就有一辆面包车开过来,拉走孩子。我打的继续跟踪,一直跟着面包车来到了一个小区里。残疾孩子被抱上了一幢单元楼里。后来,我守候在这幢单元楼里,居然发现这里有好几个残疾孩子,每天被面包车接送乞讨,每个大人监视一个乞讨的残疾孩子,而他们的帮主,是一个腿脚残疾的中年男子。

  接下来的事情更为恐怖,这个瘸子经常会带着手下人去乡下转悠,见到单独行走的孩子,或者残疾孩子和智障孩子,就拉上面包车,一直拉到城市里……做成他们乞讨的工具。
  和几个老大朝夕长处,慢慢就熟悉了。我工作兢兢业业,也深受上下一致好评。有一次,和其中的一个老大一起出窨井的时候,我故意说:“这些帐真难做,以前的财务哪里去了?”
  “被做了。”这名老大说,“他手脚不干净。”
  这名老大接着说,以前的财物在算账的时候,总会偷偷留点钱,埋在公园里一棵树下,被跟踪的人发现了,夜晚回到窨井的时候,帮主就和几个人割了他的舌头,刺瞎了眼睛,趁着夜深扔在了郊外的荒沟里。“就算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我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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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37:51 | 只看该作者
这里如此危险,随时会有杀身之祸,为什么乞丐们还会留在这里?因为他们的钱都掌握在帮主手里。这就像那些克扣工人工资的黑工厂一样,如果你离开,就表示没有一分钱拿;如果你继续干,可能有一天老板发了慈悲,会发还你们存放在他手中的钱。
  乞丐们都是帮主的包身工。
  帮主外表慈祥,内心狠毒。老大的刀子拿在手中,而帮主的的刀子藏在心中。
  帮主手下足有四五十个乞丐,我从组织里每天的收入中能够判断出来。这些零钱都存放在帮主身边一个巨大的铁罐子里,这个铁罐子以前应该是装汽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搬到这里。铁罐子只能帮主动,别的人动就会受到处罚。每隔几天,帮主就会派人背着一袋子零钱去银行换成整钱,然后又把整钱藏起来。
  如果你有一天看到有人在银行里存零钱取整钱,那可能就是乞丐。

  你把一元钱的零钱交给乞丐,乞丐积少成多,存进银行里,而这些乞丐们存进去的零钱还会在市面上流通。银行的工作人员与外界的大老板连通,大老板把这些零钱又兑换出去,然后“批发”给大大小小的小老板,小老板走到饭馆、菜市、商场里,又把零钱换成整钱,因为饭馆、菜市、商场里的这些生意人没有零钱就没法做生意。最后,你买菜买肉,你去饭馆吃饭,零钱又回到你手中。不过,这时候的一元钱已经不是一元。

  大老板从银行那里拿钱,要给手续费;小老板从大老板那里拿钱,也要给手续费;菜摊档主从小老板手中拿钱,还是要给手续费。经过道道关卡,你的一元钱再到你手中,就可能只剩八角钱了。
  听说做这种生意的大老板一年净赚百万,小老板也会年收入二三十万,银行里做这种生意的个别人,收入比大老板更高。
  还是那句老话:钱别给乞丐!
  帮主平时很少说话,而说话时每个人都害怕。曾经有一个老大,因为手下的人每天都要的钱很少,没有达到老大的期望,老大说:“你以后就不要来了。”那个老大比帮主年轻,但是他被吓得浑身筛糠,哭着说让帮主再给他机会,帮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给了他一个屁股。我不明白,一句“不要来了”为什么就会把他吓成那样?
  几天后,这个老大的团队上缴的钱数突然增加了,我想,他们可能是夜晚去偷盗,或者去抢劫了。
18#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38:10 | 只看该作者
有时候,月明星稀,树影婆娑,帮主会带着大家钻出窨井,来到地面上。那个傻子女人是不能带出来的,帮主担心她会到处乱跑。
  我们躺在积年的枯叶上,一句话也不说,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和在窨井里一样,气氛照样很压抑。我偷眼望着帮主,看到他面容沉静,双眼眯缝,一副很沉醉的神情。既然如此喜欢外面的世界,他为什么要守在窨井里不愿出来呢?
  风轻轻地吹过树林,树叶窸窣作响,远处闹煎煎的市声,经过树林的层层过滤,已经听不见了。清朗的月光照在树林上空,把斑驳的树影投射在地上,也投射在地面上这几个躺着的人身上,他们的身体都变得斑驳陆离,一种极大的恐惧突然攫住了我:他们是人吗?为什么他们如此诡异?也许他们都是鬼,他们已经死去多年,而这些天里,我是和一群鬼魅生活在一起。
身边突然有了响声,帮主跃身而起,身手异常敏捷,像一只猿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帮主已经奔出了十几米远,像一只雕一样扑身下去。再起身时,手上提溜着一条一尺多长的蛇。他的手捏在蛇的七寸之处,蛇努力地扭摆着身体,发出嘶嘶的叫声,却又无可奈何。帮主用长指甲划开蛇的身体,把蛇胆掏出来,一口吞了下去。蛇的身体落在地上,还在努力而徒劳无益地摆动着。

  帮主以前是小陇山中的药农,采药捕蛇是他的拿手好戏。很多天以后,和我关系最好的一位老大告诉我说。
19#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38:20 | 只看该作者
在这里,我整天像一条沉默的狗,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说一句话。老实说,从走进窨井的第一天起,我就想着赶快逃离这里,这里杀机四伏,恐怖笼罩在窨井的每一寸空间里。
  可是,我没有机会离开。我的身边每时每刻都有人,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人。白天乞讨的时候,我看着脚边的蚂蚁,都感到很羡慕,他们可以自由往来,没有监督,他们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我不行。
  窨井是乞丐群落里重要头领的家,也是我的家,可是这个家却让我心存恐惧。
  后来做记者,走南闯北,也曾经见到过一个拾荒群落的家,也是在窨井里。我一走进那个窨井里,就禁不住浑身哆嗦,刚开始做记者时暗访乞丐群落的情景一幕幕闪现出来,一种阴冷从每个毛孔里渗入,让我颤抖不已。如果让我再做一次乞丐,再走进一次窨井中,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种勇气。当时完全是一种顽强的求生欲望支撑着我。后来,我感到了后怕,深深的后怕。

  窨井里冬暖夏凉,外界的炎热和寒冷无法穿透厚厚的地表,确实是一个天然上佳的居住地。然而,只有我们完全陌生的一群人,才会选择这里居住。他们的生活,我们一无所知。
  睡在窨井里的时候,我照样很知趣地睡在最外面。最里面是帮主和那个女人。有一天夜晚,我突然被那个疯女人的叫声惊醒了,不,应该是呻吟声。在窨井的这些天里,我每天夜晚都处于半睡眠中,我担心会在睡梦中遭逢不测。那个女人的呻吟声夹杂着帮主狗一样的喘息声,像波浪一样阵阵涌来,可是我没有任何反应,恐惧已经让我的欲望荡然无存。我侧耳听到那些老大们都睡得很香,有的还拉着鼾声。他们大约早就习惯了疯女人夜晚的喘息。

  我还看到老大们对这个疯女人好像都很害怕,他们看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疯女人是窨井里唯一的一道风景,可是他们不敢欣赏。
  这个疯女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20#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38:31 | 只看该作者
虽然我身处红尘滚滚的城市里,却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我不知道在乞丐群落的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相信报社肯定也一直在找我,可是他们找不到我,他们不知道我就在地下,在窨井里,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在谁也不知道的隐秘的角落里。
  我想起了几个月前美国轰炸我驻南使馆,我在饭馆里听到这个消息后,看到有的人把菜碗摔碎了,还有人把热水瓶从楼上扔下来,群情激奋。现在,几个月过去了,情况有什么变化,美国是怎么解释的?我在进入丐帮前一天的中午,还在看中国女子足球赛,她们以5:0的强大比分战胜了挪威队,现在,比赛早就应该结束了,中国队得了第一吗?

  我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在这里,我只能寻求自救。
  每天晚上挨着我睡觉的那个老大,是刚刚提拔的。他也只是比我早两个月才有资格睡在窨井中。他看起来年龄已经很大了,额头和脸颊上的皱纹密密麻麻,像被刷子刷过一样。后来我知道,他已经沿街乞讨五六年了。
  以前的财务怎么死的,帮主的身世,也全是他告诉我的。他还偷偷地告诉我说:“帮主是个大混球,手里有命案。”那时候我一直以为这位老大说的命案是残害财务的案子,不知道他说的是另外一搭事情。
  现在已经忘记了当初是怎么和这位老大走到一起的,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反正人和人之间有一种叫做感应的东西,你看到某一个人,就感到亲切,就想和他交往,这就是感应;你见到另外一个人,就有一种排斥,甚至连他说话的声音都不想听到,这也是感应。当初看到那些老大时,我就让认定了这个人是好人,他的嘴角有两撇愁苦的纹路,就像一对小括号。他不像他们那么凶恶霸道,他就像一个刚刚从天地里回来,摔打摔打干净了裤脚尘土的农夫。事实上他就是一个农夫,被人欺负(他一直没有告诉我欺负的情形,受了什么样的欺负)后,就跑到城里做了乞丐。这些也是他以后告诉我的,他说他想走,可是拿不出放在帮主手中的“提成”。

  他姓吴,我那时候一直称他吴哥。
  吴哥的手下有六个乞丐,都是假扮残疾人的少年,帮主给少年们规定的任务是每人每天要乞讨到100元。别的老大手下如果有人没有完成任务,就会遭到毒打、饿饭等惩罚,第二天还要照样去干活,可是吴哥从来不打这些少年,完不成任务的时候,他也会假扮成瞎子上街乞讨,拿着个破碗,拄着根竹竿,靠在公交站台上一遍又一遍地说:“大爷大哥行行好,给我一元不嫌少,回去你捡金元宝……”

  有一次,吴哥和我说起以后出去的情景,他说他有一对儿女,让他儿子跟着我学写字算账,“女儿就算了,女儿总归是人家的人,花那闲钱干啥?”
  我想起了那次帮主给一个大哥说“你以后再不要来了”,那位大哥吓得浑身筛糠,我问为什么会这样?吴哥说:“那就是说,要把他做了。”
  原来帮主如此阴险恐怖。
21#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38:53 | 只看该作者
一场大雨过后,天气变得凉快。大街上的人都穿上了长衣长裤,可能已经到了立秋时节,可是我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乞丐的生活每天都是一样的,乞丐的时间都是静止的。
  有时候,坐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从面前走过,看着他们鄙夷不屑的眼神,听着他们呵斥我的声音,我感觉不到丝毫委屈,我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乞丐,我也真的是一个乞丐了,乞丐是这个世界上脸皮最厚的人。他们为了钱而什么嘲弄都不在乎,所谓的自尊自强在他们的心中荡然无存。
  有时候,看到那些给我的破碗里丢了一元钱的人,我想,如果这不是钱,而是一本书该有多好,随便什么书籍都行,哪怕是一张有字的纸片也行,我的眼睛和心灵太饥渴了,太需要文字来滋润了,那些字正腔圆、正大光明的方块字。我想起了茨威格的小说《象棋的故事》,如果能够给我一本棋谱,我现在也能炼成一个象棋高手。如果给我一本卦书,我就会炼成一个算命高手。现在,再难看懂的书籍,我也愿意看,我也完全能看懂。我相信。

  日子平静地过去,流水一般,我每天干活,像没有思维的机器一样。
  有一天回到窨井里,没有见到那个被帮主吓得浑身筛糠的人,我问吴哥,吴哥摇摇头。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不知道他是被暗害了,还是逃跑了。
  我盼望着他是逃出去了,然而可以穿着人穿的衣服,轻松而惬意地走在这座城市温煦的阳光下,想吃什么就到摊点买点什么,拉面扯面,夹馍面皮,还有大盘鸡,尽情地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超市商场,卖衣服的卖玩具的,想进哪家就进哪家,如果有老婆孩子,那就都带上。做一个能够仰起头来走在阳光下的正常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有入睡,我想着怎么能够逃出去。身边的老大们都睡着了,烛光也慢慢暗淡下去,此刻,就在地面之上,车水马龙,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地下却是一片死寂。疯女人爬起来了,一丝不挂,她的身体在烛光中看起来异常单薄,像皮影一样飘忽而不真实。她轻悄悄地,没有任何声音,她的身影投射在洞壁上,很大很大,像一朵乌云。她的头发很长很长,随着身体的晃动,一张异常惨白的脸就从头发中露出来,没有血色,还有长长的尖尖的牙齿。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那些旧小说,女鬼只有在有半夜时分才会醒来。难道这个疯女人是鬼?她一直藏在地下,不敢走出去。这些男人以前也可能是人,后来被这个女鬼吸食了精魄,也慢慢变成了鬼。

  走进窨井的这些天,我从来没有见到疯女人说过一句话,鬼是不说话的,鬼也不会说话。原来,身边真的是一群鬼。我是一直和一群鬼生活在一起。
  烛光更加黯淡了,然后奋力一跳,便彻底熄灭了。我感觉到女鬼在慢慢接近我,跪在了我的身边,长长的头发耷拉到了我的肚皮上,我想爬起身,可是浑身没有力气,像泥巴一样酥软。女鬼在黑暗中狞笑着,我看到她的两排牙齿在黑暗中闪烁着瘆人的光芒,然后慢慢地伏在我的脖子上。我想大喊,可是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我的脖子一阵钻心的疼痛。女鬼抬起头来,嘴巴上沾满了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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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39:07 | 只看该作者
“啊……”我终于喊出了声音,也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原来是一场梦。烛光还在摇曳,身边睡的还是几个老大。
  刀疤站起身来,他的身影在窨井里看起来异常高大,他用脚踩着我,一脚又一脚,嘴里狠狠地骂着。我不敢反抗,只把身体蜷缩成一个虾米,双手抱着头颅。刀疤踏了几脚,还不解恨,又把脚尖伸进我的手臂之间,踢我的头,我发出了痛苦的叫声。吴哥也起来了,他匍匐到帮主的面前,向帮主说:“也是个恓惶娃,就饶了娃这一回。”他一遍又一边地说,并伏下身体一遍遍地叩头,帮主终于发话了,他说:“停下子,再打就出人命了。”刀疤这才住手。

  我的脸上有血流出来,摸在手掌黏糊糊的,全身火辣辣地疼痛,还不知道什么地方被打伤了。我扭头看到帮主面朝里面睡着,而那个疯女人一直睡得很香甜,一动也不动。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呆在这里早晚会送命的。
  第二天,我把自己要出去的想法偷偷告诉了吴哥,自从看到吴哥替我求情的那一幕,我感觉到他是一个绝对能够靠得住的人。吴哥说,他也早有这个想法,只是考虑到钱还在帮主手中,他不愿意就这样空着手跑出去,家中一儿一女还等着他养活。
  我说,钱不要也行,赶快出去,出去后什么都好了。
  吴哥说,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这些年乞讨的钱都送给帮主这个大混球。

  吴哥还说,他只要自己的那一份钱,拿到钱后,他就回家,在村中盖一座两层高的小洋楼。夜晚吃过饭后,就搬张藤椅坐在楼顶上,吸着旱烟叶子,不,那时候就不吸旱烟了,改吸过滤嘴的红塔山,看到飞机从头顶上飞过了,就给飞行员说:“伙计,也来一根吧。”
  我说,人家飞行员才不要你的烟,飞机上不让吸烟。
  吴哥认真地说,那就让他带回家吸嘛!怕啥?老哥有钱嘛!
  我想起了那个疯女人,我问吴哥窨井里怎么会有一个女人。
  吴哥说,这个女人以前也是草花头(乞丐),是个哑哑,是别的男草花头发现她夜晚睡在公园里,就把她绑架了,带进窨井里,进献给了帮主。以后,她成了帮主的女人,也是帮主才能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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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39:17 | 只看该作者
没有人知道疯女人家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经历,她来自哪里。
  我想起了以前在小县城的生活,那时候,大街上常常会有疯子出现,他们浑身散发着恶臭,衣不蔽体,喜气洋洋地走着,还有些载歌载舞,逶迤而来,飘然而去。饿了,他们就在垃圾堆里寻找吃的;渴了,就拧开水龙头喝。曾经有一个女疯子,高大丰满,长发披散,肌肤白皙。神经没有错乱之前,她一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可惜成了疯子,据说,这些漂亮女孩都是因为感情的问题才会成为这样。

  那个女疯子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她经常不穿上衣,裸露着两个乳房,有些好心的老太太给她披上家中不穿的衣服,她马上就会脱下来。那时候,很多少年都是从这个女疯子的身上学习了生理卫生知识,而少女们见到她就会羞红了脸。后来,这个女疯子渐渐消瘦下去,接着,她的肚子又慢慢鼓了起来。再以后,她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县城的疯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然后隔段时间又会增多。知情的人说,当上面来人检查工作的时候,有关人士就会满大街搜索疯子,将他们赶上大卡车,趁着夜半,赶往邻县,然后倾倒在邻县的大街上,疯子们就消失了。而邻县有上级来人,又会把这些疯子一股脑儿扔回来,疯子们又增多了。
  我想帮主窨井中的这个女人,可能也是被人从外地扔进了省城里,然后被乞丐们绑架后送进来的。直到现在都能看出她是很漂亮的,她有过丈夫吗?她的父母会不会一直在寻找她?她难道要在窨井中生活一辈子?一辈子都做帮主的泄欲工具?
  后来来到南方,我深深感到了什么叫人性化管理,什么叫以人为本。有一次,我去救助站采访,同行的还有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我看到一幢高大整洁的大楼里,里面住的全是智障人,从50多岁的老人到几岁的孩子,救助站先送这些智障人去康复中心治疗,有的能够减轻病情,有的则无能为力。病情减轻的,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然后让家人来接;家人经济困难,无钱来领的,救助站则会坐上几天几夜的火车,将智障人送到家中。而那些病情没有丝毫减轻的,就会一直生活在救助站里。

  同一片蓝天下,同一方土地上,用范伟大哥的话来说就是:“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2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39:28 | 只看该作者
吴哥的梦想就是回家,他说他经常梦见一对儿女站在家门口等他,夏天也梦见,冬天也梦见。夏天的时候孩子的皮肤被晒得乌黑,冬天的时候孩子的手脚都被冻裂了。
  我说,既然这么想家,就赶快回家啊。你是老大,没有人监视你,你什么时候想走就能走。
  吴哥说,他的钱还在帮主那里,他要到钱才能回家。什么地方都没有家好,“三十亩地一头牛,婆娘娃娃热炕头。”
  我不知道吴哥有没有婆娘,我也没有问。他只是向我说起过一对儿女的情况,从来没有说起过婆娘。
  吴哥还说,等到有一天他要到钱了,就和我一起回他家,他家在黄河岸边,全堡子有几十户人,有一所学校,就是没有老师。我当过民办老师,去他们那里教书合适。

  我问,学校一直没有老师吗?
  吴哥说,以前有过一个,从外面堡子来的,不会教书。有一次,乡上来人检查工作,听这个老师给学生讲课,他站在讲台上给学生喊:“刺啦啦——啊(汉语拼音a),念。”娃娃们大着嗓门一齐跟着念:“刺啦啦——啊。”“刺啦啦——喔(汉语拼音o),念。”“刺啦啦——喔”。下课后,乡上的人就问:“你怎么前面还有刺啦啦……?”这个老师就说:“我这是跟着录音机学习的。”然后,他就把乡上的人带到他的房子里,按下了录音机的放音键,磁带陈旧,录音机卡带,就发出了“刺啦啦——啊”的声音。

  我笑出了眼泪,这是我这些天里第一次开怀大笑。
  吴哥说,唉,就连这样的老师,都留不住啊。村子小,周围十里就只有这样一个村子,没人愿意来教书。你来了肯定教得好。再怎么说,教书比你当草花头(乞丐)好得多。
  我没有言语,我知道我不会去那个黄河岸边的村子去教书,我担心说出来会让吴哥失望。
  我问吴哥,我怎么知道所有人都怕帮主?
  吴哥说,传销你知道吗?这也跟传销一样。
25#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39:46 | 只看该作者
吴哥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一个午后。那天,我正在街边乞讨,突然下起了雷雨,满大街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斗大的雨点砸在柏油路面上,激起一泡泡的尘烟。我慌慌张张收拾好破碗,将一把硬币塞进裤兜里,一路叮叮当当跑进了附近一幢还没有盖好而又废弃的楼层里,突然就看到了吴哥和他那几个小乞丐的身影,原来,这里是他们的根据地。
那几个小乞丐都是残疾,有的缺脚缺手,有的瞎了眼睛,看起来呆头呆脑,一句话也不说。我问吴哥这些孩子怎么来的?吴哥说,他也是从别人手中接手的,听说孩子们都是偷来的。我心头突然一阵发紧,吴哥没有再说,我大概想到了他们是怎么会成为残疾的。
  10年后,有一部叫做《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的电影,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看到那些孩子乞讨的情景,我突然就想起了10年前与吴哥交谈的那个雨后的下午。心头又是一阵揪疼。吴哥,还有那些残疾孩子们,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自从进入窨井后,我和帮主很少说话,我每天只是把当天的收入和支出、乞丐们的生活费用整理好后,写在一张纸上,然后交给帮主。帮主对我也是一句话不说。
  有一天早晨,我照例准备出去乞讨,帮主突然说:“你等等。”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些紧张。

  等到窨井里只有他、我、疯女人三个人了,帮主才说:“这段时间你干得很好,以后我就带你去美国。”
  我没有吭声,把讥笑埋藏在心中,脸上却不动声色。我想:你能带我去美国?你带我去美国干什么?继续当乞丐?
  帮主继续说:“等到我们每人攒到10万元,就带你们去美国,睡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份。”他用手指在窨井里划了一个圈。
  我继续不动声色地听着,感觉这个满脸胡子的疯子在说梦话。美国太遥远了,有的人想去美国,是那些贪官们和富翁们。难道这一群乞丐也能去美国?笑话。10万元就能去美国?我听说有些福建和广东的人想去美国打黑工,最少要交给蛇头20万,蛇头才会带你去美国。
  帮主看到我面无表情,就问:“怎么?你不信?”
  我赶快点头说:“信,信。”
  帮主又轻描淡写地说:“我有亲戚在美国,钱多得很。亲戚在美国开工厂,造电视机,过去了大家就在他工厂里工作,都当工人了。”

  我连忙又点点头。
  走出窨井,走在公园僻静的路上,我突然明白了吴哥所说的“传销”的意思。传销的上线总是在说做到多少多少业绩,就能出国旅游,就能居豪宅,下面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在这个乞丐群落,帮主给每个人用红蓝铅笔画了一个美国梦,帮主说,只要你听话,这幢楼房就是你的,这间工厂就是你的,所以大家就都很听他的话,都想到美国去当工人。

  10年前的美国,那是很多中国人的梦想,何况这些处在社会最底层的没有文化的乞丐们。
26#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39:59 | 只看该作者
自从知道了吴哥的根据地后,我每隔几天就装着解手,去吴哥那里转转。我知道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梢着我。监视在乞丐群落里无处不在。
  吴哥说他不想去美国,他只想回家。他说,就算他去了美国,那一对儿女怎么办?我没有戳破帮主的肥皂泡,我没有说你们根本就不可能去美国,甚至连深圳珠海都去不了。出国是需要护照的,你们哪个人有护照?你们又知道护照是怎么办理的?到特区要边防证,你们谁又办过边防证?没有正当职业又怎么会给你们办理边防证?
  但是我又不知道帮主为什么用美国梦蒙骗大家?他到底在耍什么阴谋?
  吴哥问我帮主的钱都放在哪里?
  我说,你想干什么?

  吴哥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我们那么多钱放在他一个人手中,会不会有事?
  我说,帮主每隔几天就让人把零钱换成整钱,藏起来。窨井的角落有个铁罐子,铁罐子下面有个洞,钱都藏在洞里面。
  吴哥没有说话,只用一双因为浑浊而显得忧伤的眼睛望着天空。
  后来,我一直后悔那天把藏钱的地点告诉了吴哥。如果没有告诉他,也许就没有以后发生的事情,我也就不会这样深深追悔。
  当天晚上,也许是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睡在最外面的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打骂声和求饶声,刚开始还以为是做梦,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我惊恐地睁开眼睛,突然看到吴哥倒在地上,脸上全是鲜血,像一层红纸糊在脸上。他呻吟着,喘息着,声音很大,像拉动了风箱。

  看到吴哥伤成了这样,我忘记了害怕,我问帮主:“怎么了?”
  帮主没有说话,我又看着烛光中刀疤那张异常狰狞的脸,刀疤说:“他妈的偷老子们的钱。”
  吴哥有气无力地说:“我只想回家,我只要我那一份。”
27#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40:10 | 只看该作者
那天我出去得很早,我临走时看到吴哥躺在地上,向我露出了凄凉的微笑。我抓着吴哥的手,吴哥的手冰凉冰凉,像一截铁器。我想对他说,吴哥,等我回来。可是我不敢说。帮主像一只盯着老鼠的老鹰,蹲在墙角。刀疤像个流氓一样斜着身子站在身边,一条腿直立不动,一条腿不断抖动着。事实上,他就是一个流氓。
  吴哥也想对我说什么,可是终于没有说出来。他握着我的手摇了摇,然后就松开了。
  那天,阳光很旺,而我的心中充满了悲哀。大街上有人放鞭炮,还有一队吹吹打打的人迎面走来,吹唢呐的摇头晃脑,像一个大头娃娃;敲锣鼓的蹦蹦跳跳,像一根弹簧。那种场景很像电影《小二黑结婚》和《白毛女》中欢庆解放的情景。这些满脸笑容的人们,是否知道,此刻就在他们脚下的窨井里,有我的兄弟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

  我想冲过去,把窨井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们,可是看看自己这身破烂的衣服,又犹豫了,我是一个乞丐,他们会相信我吗?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乞丐,是一个神经错乱者,他们会相信吗?他们会相信有人住在窨井中吗?
  我独自向自己每天乞讨的那条马路上走,身单影只,一片苍凉。今天的天空特别晴朗,今天大街上的人都喜气洋洋,可是这一切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被这个城市遗忘了,我们这群人也被这座城市遗忘了。
  我刚刚走到平时乞讨的那个台阶上,刚刚在面前放好破碗,还没有来得及抬起头来,脊背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棍,打得我差点晕过去。我惊恐地抬起头,看到身边站着一个手持长棍的保安,他神气活现地抖动着手中的长棍喊道:“滚开,今天不准要饭。”
  我拿起破碗,像一只挨了砖头的狗,落荒而逃。
  很多天后我才知道,那天是一个什么外国元首来到我们这座城市。有关人士要求市民上街欢迎,所有乞丐都不准上街。

  不能干活,我只能向窨井的方向走。否则,出去一整天,没有要到一分钱,会受到帮主的呵斥和老大的殴打。还有,我心中一直牵挂着吴哥,我不知道他伤势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干什么?
  可是,回到窨井后,他不见了。
28#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40:28 | 只看该作者
我感到极大的恐惧。
  窨井里只有帮主和那个疯女人。帮主看到我回来了,很不高兴,他完全不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恨恨地说:“大白天的,不去干活,跑回来干什么?”
  我好像站在空中楼阁中,正在惶恐不安中,突然看到脚下伸出了一架云梯,心中狂喜。我说:“脚上扎了一根刺,走路难受,有没有一苗针让我挑挑。”
  “没有。”帮主生硬地说。
  我慢慢地走出窨井,心中打定了主意,赶快跑。如果晚跑一步,等到刀疤们回来,我可能就再也走不了了。我可能就会和吴哥一样,在这座城市里神秘消失。
  走出公园,我故意先向相反的方向走走,然后猛然扭头往回走,看有没有人跟踪。还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我又扭过头来,向前走几步,突然就看到了刀疤,他穿着整齐,衬衣西裤,衬衣的下摆塞进西裤里,像一个办公室上班的白领。大概因为今天不能乞讨,他也准备回到窨井中。
  刀疤也看到了我,他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脸上带着疑惑惊讶的神情。我没有多想,连忙转过身去,一路狂奔。
我觉得自己跑得很快很快,路边的人群像河水一样向身后流去,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跑到街角,一回头,刀疤竟然就在距离我十几米的远处。几十天的乞丐生活,让我本来就不强壮的身体更加瘦弱,让我体内仅有的营养消耗殆尽。而刀疤就不一样,他天天都能穿着干净的衣服,堂而皇之地坐在饭店里,想吃什么就来点什么。我跑得气喘吁吁,而刀疤在身后紧追不舍。

  又跑了几十米,我的头脑在飞快地转动着,如果我和他在大街上打起来,会不会引来警察?会不会有人来帮我?不会的,肯定不会的,一个穿着体面的人殴打一个乞丐,没有人会帮助乞丐的,甚至连警察也可能不会管的,乞丐的命贱若蝼蚁。我注定又会被他们抓进窨井里。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我身上没有装一分钱,我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我向出租车司机招招手,出租车司机看到了我,又漠然回过头去,出租车后面冒出一股轻烟,开走了。
  我只能拼命向前跑。
  后来我跑到了一个公交车站,一辆公交车刚刚启动,就在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霎那,我跳上了公交车。公交车轻快地开走了,隔着玻璃窗,我看到站台上刀疤被气歪的嘴巴和那道闪闪发光的刀疤。
29#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40:39 | 只看该作者
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公交司机坚硬而冷漠的声音:“钱!”
  我的身上没有一分钱,今天的“生意”还没有开张,我没有钱。我看着这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青年说:“大哥大哥,我没有钱,以后一定给你补上。”
  公交司机冷冰冰地说:“没有钱就在下一站下车。”
  我想,无所谓了,下一站距离这站少说也有几百米,刀疤再怎么跑,也跑不过公交车。到了下一站,我再上一辆公交车,如果只让我坐一站,我再转车。几十天的乞丐生活让我有了极强的生存能力,也将我的脸皮锤炼得厚若城墙。
  我向车后走去,车上的人都用鄙夷不屑的目光看着我。车上有两个空座位,可是空座位的旁边坐的都是两个漂亮女孩子,她们目视前方,没有看我,但她们分明却又看着我,她们故意把身体向空座位的这边挪了挪,抗拒我过来。我知趣地站着,听着老式公交车轰隆隆的引擎声,看着窗外飞驰的风景,一种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眼泪模糊了双眼。

  自由,真好!
  几分钟过后,公交车停止了,我被司机赶下车。然而,这里已经不再是帮主的地盘,这里距离那块罪恶之地已经很远很远,我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心灵像花朵在开放。我看着街边的房屋,街边的店铺,还有街边一个个行走的人,这一切美好得像电影中的镜头。
  10年过去了,我还能记得那天的情景。那天空气中有一股甜丝丝的气味,那天大街上的每个人都喜气洋洋,那天的阳光是橘红色的,那天的天空是湛蓝色的。
  然后,我打听报社的位置,走向通往报社的方向。
30#
 楼主| 发表于 2009-9-20 11:41:08 | 只看该作者
那天,我走到报社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我站在报社门口,突然泪流满面。
  我想起了第一天报道的情景,想起了第一次吃饭的情景,还想到了第一天夜晚走在报社这条道路上的情景,我像巴尔扎克笔下的艾斯提捏一样说:“巴黎,我来了!”
  短短的几十天,已经恍若隔世。
  那时候,正是报社最忙碌的时候,记者们刚刚采访回来,忙忙碌碌地坐在办公室写稿,10年前北方报社的记者们还没有用电脑,每月从总编办公室领取几叠方格稿纸,几杆圆珠笔。每家报社都有好几个录入员,这些录入员通常都是女孩子,她们把记者写好的稿子输入电脑中,她们经常要在记者潦草的字迹前揣摩半天,绞尽脑汁;她们都用五笔输入法,一双小手像翅膀一样在键盘上飞翔,那种姿势常常让不会电脑的农村记者羡慕不已。这时候也是编辑们正忙碌的时候,他们要打开各种网页,搜寻当天的热点新闻。

  我走过一间间办公室,看到的都是埋头忙碌的身影,我一直走到了楼层最里面的主任办公室。
  主任也在忙碌着,突然一抬头看到了我,他哎呀呀叫一声,扑过来将我抱在怀中。我浑身散发着酸臭味,可他不管不顾。等到松开了手,我们的眼中都充溢着泪花。
  这一抱,让我们以后成为了生死之交。几个月后的一天,当他说自己要去南方闯荡,问我去不去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说:“走。”
  主任的叫声惊动了整层楼梯上班的人,很多人跑过来,问候我。他们中有的我刚刚认识,有的面容陌生。老总也来了,他握着我的手说:“一直在找你,一直找不到,后来我们只好给警察报案了。”
  我说:“我正好想找警察,那些乞丐是黑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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