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

坠落寒岑

“千寻之境，等我考上你所在的那所大学，你一定要记得去迎接我哦。”
    “嗯，丫头，等你来了，我带你去看这里的樱花飞舞。”
    “嗯，你说的我都会记得，你自己可不要忘了。”
    “呵呵，我不会忘的。”
    “不要忘了”“不会忘的”不会，忘的。
    “咪啦啦嗦嗦咪瑞哚，哚瑞哚瑞嗦咪……”
    因为听见《天空之城》的旋律，小艾从梦中惊醒，发现枕畔莫名地沾湿了一片。真的从此变成梦魇了呢，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往事如梦，但记忆却使这一场梦历久弥新。云生，我要什么时候才能从梦中醒来？
    去年的夏天，结识云生于网络，那时正是高二的暑假，但是学校为了提高学生的成绩，继而给学校的招牌增辉，发布通知让全体准高三生在暑期进行补课。于是，整个人都像一片被闷在罐头里的桔子，再加上数学成绩的惨不忍睹，小艾突然觉得“欲济无舟楫”这句诗大概可以用来形容自己的这种状况。
    某天午后，小艾从一堆数学题里挣扎出来，只觉双眼发昏，大脑发闷，“高考之后，我死也不要再碰数学！”这是小艾当时的想法。她掏出手机，想看看几点钟了。结果却进了一下微博，再登录了QQ，随便看了一眼，几乎没有几个高中同学在线，便又关了手机，放进抽屉。哎，现在到底几点啊？反应过来的小艾自嘲地笑笑，又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嗯，13：30分，再睡二十分钟，然后起来准备上课。额，算了，今天被数学虐了那么久，奖励自己把QQ挂上去吧。如果时光能够逆转，小艾也不知道，再做一次选择，她还会不会把QQ登上去。
    既然QQ都已经登了，就稍稍玩一下吧，小艾同学很自然地体谅自己。额，不知道大学生的学习生活是怎样的呢？小艾同学没了睡意，条件搜索到了一个名字：千寻之境。千寻之境？兴之所至，便加了他的QQ。一聊之下，果然是大学生，且刚度过了他的大一生活。于是小艾同学在和千寻之境聊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觉得有了这个人的点缀，高三的生活不会再像传说中的那样可怕。“我要上课了，拜拜。”这是小艾同学那天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当时，自我克制对她而言，还不算太难。的确，没有人会想到自己会给自己挖上一个陷阱，而且就此不见天日。当时的小艾也没想到这一点。
    “嗯，好好把握你的高三，那会是你人生中值得铭记的岁月。”时隔两天，小艾同学忙里偷闲，又挂上QQ，立刻收到一条消息，时间显示是两天前，发信人是千寻之境。
    小艾忽然觉得有一点感动，家人虽说关心自己，但是终究没办法对自己的压力感同身受；同学之间，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人会关心你太多，而这个异地的陌生人，他懂。
    后来的小艾，变得喜欢上网了，生活中的烦恼和学习中的问题，也总是会想要从千寻之境那里得到一些安慰和提示。千寻之境本名叫做云生，可是小艾总是不厌其烦地叫他千寻之境。千寻之境，按小艾的话说，念着更顺口，而且，千寻之境怎么理解都像是梦想的目的地。
    “又得浮生半日闲，诶，你在做什么，上次的问题解决了么？”小艾兴致勃勃地发过去。
    彼端却没反应。
    “喂喂，在么？”
    “丫头。”
    “喂，你过分，干嘛不理我？”
    “丫头，我在想我会不会做错了，你的生活，本不该有我的介入。”
    “你怎么这样说？”
    “真的，比如这些问题，你完全可以问同学，问老师，为什么偏偏要问我？”
    “因为你人比较聪明嘛。”
    “丫头，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应该和你的老师同学一起度过高三的生活，而我，只能作为你的朋友稍稍关心你一下。你能明白我说的话么？”
    “好吧，我懂了，我再也不麻烦你了。”
    “丫头，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任性。”
    “上课，下了，拜。”
    于是小艾开始控制自己的心情，在有什么不安或焦躁的时候也会自己去面对，不依赖任何人。或者说，是不想再和千寻之境说话。小艾在努力使自己的生活恢复到千寻之境出现之前的样子，可是自己真的做到了么？一次全年级测验时，小艾的数学成绩远离及格线三十多分，她几乎绝望了，不敢给爸妈打电话，怕听见他们失望的声音；不想和同学说，他们也有自己的郁结。小艾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拨通了千寻之境的电话。
    “喂，是千寻之境么？”
    “嗯，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我是……”小艾在听见千寻之境的声音后泣不成声。
    “丫头，是你么？怎么了？”
    “我的数学考砸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耗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竟然只能取得这样的成绩……”
    “丫头，听我说，放开一点，这只是一次寻常测验，没关系的，你还有很长时间去改善啊。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发现自己的问题，并努力进行改善……”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千寻之境细细地开导小艾。
    “丫头，你听过这只曲子么？”千寻之境放了一支曲子给小艾听，但是小艾只觉得那首曲子悲哀到无以复加。
    “这只曲子叫做《天空之城》，天空之城是一座承载着幸福的梦想的小岛，就像千寻之境这个词，也是人们心中所向往的神秘殿堂。只要有天空之城和千寻之境在，丫头你呢，就不可以放弃前进的勇气哦。”
    “嗯，千寻之境，我向往你所说的天空之城与千寻之境，我向往你的大学。我考到你的学校好不好？”
    “好啊，丫头很棒呢。”
    “千寻之境，等我考上你所在的那所大学，你一定要记得去校门口迎接我哦。”
    “嗯，丫头，等你来了，我带你看这里的樱花飞舞。”
    “嗯，你说的我都会记得，你自己可不要忘了。”
    “呵呵，我不会忘的。”
    自此，小艾开始更用功地读书，她心知自己和千寻之境的大学是存在距离的，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交给无敌小艾去拼搏吧。此时的小艾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任性，贪玩的小艾，她要考上千寻之境的大学，她要和他一起去看他们学校的樱花。连数学老师都夸小艾转性了，但是没有人知道，在因数学题而烦躁狂乱的时候，小艾总是会用想象中的樱花来逼迫自己沉下心学习。
    在2011年岁末的除夕之夜，千寻之境和高中时的朋友聚会，在K歌的时候给小艾打了一个电话，唱歌给她听，并戏称“自己的女朋友可都没这福气啊”。小艾觉得特别开心，有这样一个异地的朋友关注着自己的生活，关心自己的喜怒哀乐，真好。在跨入新年的那一刻，小艾和千寻之境都收到了彼此的短信：新年快乐。都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不加任何修饰，虽说大家都是因为懒才会群发这一条祝福短信。
    可是，乐极是会生悲的。
    人算不如天算，如果没有那一次将小艾打入地狱的八校联考，也许小艾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换言之，如果小艾当初再勇敢一点，不那么自卑，情况是不是就会不同？可是，面对联考惨败的成绩，小艾没办法正视自己了，不仅数学进步不大，而且她的强项语文和英文也因为专攻数学而下降了许多。绝望之下的小艾给千寻之境发了条短信：“你的期望与优秀，令我望而却步。这种感觉，我难以承受。和你的约定，只是给自己设定一个目标，当这个目标已经让我失去动力，那么它也就没了价值。“
    其实小艾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是：“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绝境中挣扎了好久，但是佛，却终究看不见我的努力。“只是那时候的小艾，满心满眼都是绝望，完全把千寻之境的感受弃之于千里，而千寻之境当时正和女友冷战中，心情极为不好，看见小艾这样的不争气，便回了一条短信，引发了两人朋友关系的决裂：”我早知你这样想，你一直叫我千寻之境，其实千寻之境在你心中早已是一个符号，你给自己设定的一个目标，而不是我云生这个人。既是如此，我祝你前程似锦。”
    收到回复的那一刻，小艾只觉好不容易建构起来的信仰之墙，在一瞬间轰然倒塌。那么，就这样吧，从今往后，我们各自走好各自的路。
    在没有千寻之境的日子里，小艾不再勉强自己去学数学，一任它差劲到不可挽救。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学习语文和英语，明知这两科已经没有上升的空间了，却还是在其中求安慰。小艾看着自己的成绩，颇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是的，欲哭无泪，小艾从来不是爱哭的女孩，她只会在校园广播传来《天空之城》的音乐时，黯然沉默；她只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某个人的名字，其实云生也是好听的名字呢。
    再后来，小艾参加了高考，再后来，小艾去离家万里的地方读一所大专院校。在踏进那所有“森林公园”美誉的学校时，小艾突然觉得难过了，云生，云生，如果我能去到有你的千寻之境，该有多好啊。
    某天，小艾居然梦见了千寻之境，但是这梦被舍友放的音乐《天空之城》惊醒，让小艾心内一阵怔忡。小艾在那一天的日记中写道：
    “好不容易，才走进大学，尽管大一的我只能仰望着大三的你，尽管我和你相隔千里万里，但是这份满足，亦使我欢喜。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初的自己足够努力，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你，在你说过得樱花飘飞的季节里。可是，现下，要我如何原谅这样一败涂地的自己？曾听你说过，你今年十二月会考四级，那么，届时的你我，将面对同一份试题，那将是怎样的感动，与怎样的心悸？”
    谁放流年逐流水，细数往事尽余杯。每个人的年少时期，都会有那样几个人叫你难以释怀，他们或许无关风月，但却让你记忆深刻。情知故人心尚永，怎奈故心人不见。当时年少，所以当时的任性应当有人去体谅；当时年少，所以对那些人心存感激；当时年少，所以留下了一段美好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