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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侦探] 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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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0 10:44: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阚英武退休之后跟着孩子到北京定居,我们没有机会见面。后来我也到了北京,并没有想到能够见到他。北京那么大,人那么多,不事先约定怎么可能见到他呢?可在一次秋季书市上,我拎着一摞捆好的书出去,刚好看见他背着一个双肩包进来。我们就这样意外相逢了。
    老敢!我叫他。他看是我,也笑了。我们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坐到路边树下的长条椅上聊了起来。多年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要说。
    老敢本姓阚,发“看”的音,可是我们大家都叫他老敢。这不是我们有意这样,他的姓实在太容易让人念错。据说有一次他到医院挂号看牙,坐在门诊室前的凳子上等待叫号。牙疼得厉害他就手捂着腮帮子在走廊里踱步。女护士叫号他没听见,女护士就大声叫道:“老敢老敢!”叫得排队的患者都笑了起来。老敢听见了,不高兴地说:“你管谁叫老敢啊!”老敢这词儿在我们那带点贬义,他听着当然不顺耳。女护士指着挂号本,一本正经又有些委屈地问:“你不是姓阚(敢)吗?”
    我们听说这个故事之后,更变本加厉地叫他老敢。开始他还纠正,我们照叫不误,他索性就听之任之了。
    我说:“前些天一些老哥们见面还说你哪!”
    他笑嘻嘻地说:“说我啥?还说我那件破事?”
    我说:“是啊,你那件破事可是我们见面说话的保留节目,百说不厌。”
    他又笑了说:“都说驴性驴性,那驴还真他妈的驴性。”
    他又说:“那年头,也不知咋回事,人好像都得了左派幼稚病,一个一个的都他妈有点驴性。”
   
    老敢的那件破事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的路线教育中。路线教育这个词,在今天,许多年轻人都不明白是啥意思,可在当年那是使用率非常高的一个词。所谓路线,一条是无产阶级路线,那是正确的路线,反之就是资产阶级路线,是错误的,是要抵制的,是要反对的,是要与之斗争并使之回到正确路线上来的。路线教育一般来讲都是到农村去,因为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而农民是能自发地产生资本主义的人群。我们去进行路线教育的地方叫幸福公社,是个半山区,特别穷。我在幸福公社所在地幸福大队三小队包队,老敢在抬头大队六小队包队。那是一个独立村,人口少,只有一个队。
    我们包队要求住在社员家里,同吃同住同劳动。老敢就住在六队队长李福财家,李家有个豆腐坊,养头毛驴,是用来拉磨的。所谓豆腐坊一天也就做一个豆腐。谁家要是没菜吃了或者来了客人,就用黄豆来换豆腐。驴不拉磨的时候拴在院子里。这头驴是母的,到了发情期,就总冲着天嗷嗷叫,叫着叫着就叫来一头公驴。这公驴是前院的,隔着一条条街。公驴竖着耳朵甩着尾巴兴冲冲地来到母驴面前。也该着这驴倒霉,它一进院就叫老敢看见了。当时,他盘腿坐在炕桌上写他路线教育的经验正不知从哪儿下笔呢,偶一抬头,见一头公驴进了院,也就明白这公驴所为何来,撂下笔下了地穿上鞋就出了门,顺手拿起立在灶坑边的烧火棍。房东李大嫂看见不大放心,扔下手中的针线活随后也跟了出来。
    公驴美滋滋地到了母驴面前,先是耳鬓厮磨,嘴对嘴地喷着响鼻,然后就到母驴身后嗅它尾巴根,跨下的东西就木棍一样坚挺起来,前腿一抬就要跨到母驴身上。这老敢拿着烧火棍打公驴,一边打一边说:“下去下去,也不看看这是啥时候!”公驴不甘心,又上去一次,还是被打了下来。公驴跨下的东西青筋毕露,像一条吹得鼓胀胀的长气球,一颤一颤地挺着。
    房东李大嫂看老敢老不让公驴上身,就有些不忍,说:“老阚大哥,母驴要怀崽,你就让它怀上呗。”
    老敢严肃地说:“我白对你们进行路线教育了你还为它说情。你说吧,你是要驴崽还是犯路线错误,等驴崽生下来你们上台挨批?”
    在老敢和房东大嫂说话的时候,他手中的棍子一直没停地搔扰,眼睛也在公驴身上,防备它乘他不留神的时候得了逞。
    老敢这么一吓唬,房东李大嫂哪还敢再说啥,就退到后边去了。李大嫂曾和李福财商量过,等母怀上崽,喂到可以出手的时候就把它卖掉。既然卖驴是资本主义道路那就算了吧。
    那公驴老是不能如愿以偿,急得团团转。眼睛像冒火一样。在它又一次想上去未能遂愿之后,急了,眼睛瞪得溜圆,两条耳朵像剑一样,直指苍穹,冲着老敢走过来。老敢根本没把这头驴放在眼里,看着它过来也没当回事。那公驴双腿一抬就把两蹄子蹬到老敢的两个肩膀上,老敢承受不住驴的重量,一个腚蹲坐在地上,手里的烧火棍胡乱拨拉,也不管用。那公驴后腿顺势跪下,身子一低,把个老敢按倒在地,硬梆梆的东西就顶在老敢的肚子上。老敢就感到一阵老拳打来一样,想动却又动不得。公驴嘴里喷出的草料味,打得他的脸又疼又痒。那公驴的蹄子压住他的肩膀,也压住他的胳膊,让他拿着烧火棍的手发挥不了作用。直到公驴那玩艺儿软了下来,它才站起来,放开他,悻悻地甩着尾巴离开了。
    老敢站起来一看,衣服大襟上沾了一大片粘糊糊半透明的浆糊一样的东西。他气愤地拿着烧火棍去追那驴,公驴已经颠颠地跑开了。
    这一切都被李大嫂看在眼里,她见老敢追驴去了,一笑,掩着嘴进屋去了。
   
    老敢这破事后来就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公社工作队员的耳朵里。我一听说觉得有些玄,第二天就借了一辆自行车悄悄地跑到老敢包的队去。这儿我来过几次,道熟人也熟。老敢一见我还问,“你咋到这儿来了?”我说,“你那破事在工作队传得一哄哄的,还问我咋来了。那是真的吗?”老敢一肚子气没处发泄,碍着和房东家的关系,又不能冲驴撒气,就烫上二两白酒,就着房东家的大豆腐,一五一十地详详细细地给我讲了这件破事的来龙去脉。说完他补充一句:“那驴真他妈驴性!”
    所以,我是了解老敢这破事最详尽的人。幸福公社工作队有四十多人,有男的也有女的,男人知道了,女人也知道了。独独有一个人不知道,那就是工作队的白队长。白队长是个老姑娘,三十八九岁,还没处对象,听说处过几个没成,也就不再对找对象的事感兴趣了。白队长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省革命委员会委员,觉悟很高事业心也很强,当然不会把成家的事放在心上。
    公社所在地幸福大队是一个大村子,有八个生产队,也就有八个工作队员。加上白队长和她的秘书,一共十个人。白天包队的这些人都个在各队,晚上没事就自觉不自觉地往一块儿凑聊天解闷。这天,大家就说起老敢的破事来,说了就嘻嘻哈哈叽叽嘎嘎地笑。正在里屋看报纸社论的白队长,听隔壁说得热闹,就推门进来。她一来,大家就急忙住口,收起笑容,一个一个都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做了贼被她抓住一样。
    “说啥呢?”她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没说啥。”
    没说啥还能这样叽叽嘎嘎地笑,显然是说啥了。既然大家说没说啥,她就不好再问,返身就回屋去了。门一关上,一个憋不住的女队员又笑了起来。她这一笑不要紧,别的人也都笑了。白队长在里屋就听见了队员们开心的笑声,心里越发疑惑。
    越是背着她,她越是觉得大家有鬼,有事瞒着她,越是要弄清楚是咋回事。
    她重又推开门,板着脸问:“咋回事啊,还说没说啥,没说啥你们乐成这样?你们都知道了就瞒着我,看我这个队长不够格?是不是啊!”
    这事有点严重。本来她这个人就不苟言笑,这一严肃脸板得吓人,好像不告诉她,就是对她这个队长的不尊重不信任,那可是态度问题。可是这破事咋和她说呢?
    见她实在想知道,我就含含糊糊又吞吞吐吐地说:“是,那么回事。那个老敢,哦就是阚英武,他在村里路线教育搞得好,让驴给整了。”
    “让驴给整了?”白队长盯着我,“就因为路线教育搞得好?那驴还会整事?这至于让你们这样吗!”
    我看她没听明白。也难怪她不明白,这种事当着她的面,实在不好说得太明白。但我看出她隐隐约约地感到我们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天,公社妇女主任找到我,问我和白队长说什么了。我就知道白队长肯定去请教她了,问妇女主任知道什么了,白队长怎么和她说的。她叹口气说,“我怎么和她说,一个学毛著的积极分子,又是一个大姑娘。”她说,“我话里话外地点拨了她,也不知道她听明白没有,反正脸微微一红,问我这事可能吗?”
    我插话说:“你就不置可否地暧昧一笑,对不?”
    她说:“我不那么一笑怎么和她说?白队长已经睡不着觉了,翻来覆去地想,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奇怪得不可思议,阶级斗争的弦一下子就绷了起来。她认为这没准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是污蔑路线教育工作队,是有阶级敌人造谣,破坏路线教育。”
    事情真像妇女主任说的那样严重起来。白队长当天就召开党支部会建议立刻对此事进行调查,揪出造谣者,借以打退敌人的疯狂进攻。
    白队长这么一说,谁敢说不是,可是让谁去查谁不去,都推说工作忙离不开。其实也不是离不开,是大家谁都不想去惹这事。说白了吧,老敢的破事就是大家议论的那样,调查回来怎么向女队长汇报?是实话实说还是继续含糊其词?这是一个问题。后来我建议白队长亲自去调查,为了让我的话发挥作用,引用了毛主席的一段语录,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亲口尝一尝。我见她二意丝丝地不说话,又建议说,白队长要实在下不去呢,也可以把老敢调到公社来。白队长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但是她同意亲自去调查那事了。老敢包的队离公社最远,又没电话,让他上来还得安排人给他捎信,与其那样莫不如到他那儿去了。白队长无奈只好亲自出马,到老敢包的队去了一趟。白队长是头天去第二天回来的,在老敢的房东家住了一夜,她和房东李大嫂住南炕,让李福财和老敢住北炕。至于最后查出个什么结果,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白队长回来之后,绝口不说调查结果。她不说,别人也不好问。只是,白队长一脸严肃地宣布两条纪律:一、以后任何人都不准传那件破事;二、如果谁传播了要按传播黄色故事查处。
    白队长的意见大家还是尊重的。以后,大家谁也不说老敢的破事了。可是在路线教育结束之后,酒余饭后那是经常的话题。在那个没有任何娱乐的乡下和城镇,那是难得的可以调剂精神生活的逗闷子事。说过之后,我总说一句,那驴真他妈驴性。其实这不是我的话,是老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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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0 18:23:53 | 只看该作者
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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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1 09:34:40 | 只看该作者
喝彩,真是一篇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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